紫贝壳
“到我们家来玩,怎样?我们老夫妻有时是很寂寞的。恕我问得不礼貌,你今年几岁?”
“二十六。”“你和我的小女儿同年,”程步云愉快的说:“真的,有时间到我们家来玩吧,我太太自从上次见过你,就常常问起你呢!我的小女儿下个月回国,你们可以做做朋友,怎样?等她回来之后,我请你吃饭,一定要来,嗯?”
“好的。”珮青顺从的说,心底却有无限的凄苦,下个月,下个月的自己会在何处?伯南要和她离婚,茫茫前途,自己尚不知何所依归。程步云站起身来告辞了,珮青送他到大门口。程步云走出了那条巷子,迎面有一辆小汽车开来,他一怔,那是梦轩的车子!他站住,汽车也煞住了,梦轩的头从车窗里伸了出来,他和程步云同样的诧异。
“程伯伯,”他一直称程步云为程伯伯。“您从哪儿来?”
“范家,范伯南家里。你要到哪里去?”
“也是范家,”梦轩说,他的气色不好,神情有些奇怪。“范伯南在家?”“不,他不在,他太太在。”
“那么,我就找他太太。”梦轩说,语气十分急促。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吗?程步云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迷惑,什么事会使他脸色这样苍白,神色这样不定?还是自己过分的敏感了?“那就去吧!”程步云说:“很要紧的事?”
“不,不,并不要紧,”梦轩的神情更不自然,还有些惨淡。“我先送您回去吧!程伯伯。”
“不用了,梦轩,去办你的事吧,我走出去就可以叫计程车。”程步云说,对梦轩挥挥手,“常来玩玩,梦轩,再见!”走出了巷子,他向大街上走去,心底有种朦胧的不安,听到梦轩的车子滑进那条巷子,他摇了摇头,梦轩是个稳重的人,但是,有什么事不对了?珮青在程步云走了以后,就把桌上那些退回的礼物收进了卧室。那首饰盒里是一串日本出产的养珠项链,伯南对事业上的钻营向来很舍得花钱,幸好他有个遗留了庞大财产的父亲。用手托着颐,她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面,知道伯南回来后,一定会为了她收回这些礼物而大发脾气,她几乎已经看到他,怎样暴跳如雷的责骂她毫无用处。但是,让他骂吧!反正他要和她离婚了吗!吴妈又站到房门口:“小姐,又有客人,我已经请他到客厅里来了。”
又有客人?今天何其热闹!
珮青心神恍惚的走到客厅门口,一个修长的男人站在那儿,正翻弄着桌上那本《遗失的年代》。珮青站住了,用手扶住了门框,那男人也已闻声而抬起头来。他们两人静静的对视着,谁也不说话,两人的脸色都那么苍白,两人的眼睛都燃烧着火焰。天与地都在这对视中化为虚无,是两个星球相撞的刹那,有惊天动地般的震撼与爆发!
“珮青!”他沙哑的喊。
她奔了过来,投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的揽住了她。他的唇饥渴的寻着了她的,像要吻化她似的紧压着她。她的胳膊缠着他的脖子,身子贴紧了他的。两人缠绕着,喘息着,挤压着,彷佛都想在这一瞬间吞噬了对方,让两人汇合为一个。
“昨夜我在你门口等到午夜,”他一面吻她,一面喘息的低语,嘴唇在她的唇边和面颊上摩擦。“我看到他回家,我没有办法来找你。”“我知道,”她也喘息着,嘴唇迎接着他。“我猜得到。”
“我曾打过一个电话来,”他说。“是他接的,我挂断了。”
“是吗?”“哦,珮青,”他用嘴唇揉着她,颤栗的喊:“我多么多么的爱你!”“我也是,梦轩,我也是。”她急切的响应着他。
“我们出去吧,好吗?”
“好的,好的,好的。”她一叠连声的回答,但是手臂仍然缠在他的脖子上。老吴妈捧着一杯茶走了出来,才到客厅门口,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这位好心的老妇人以为自己的视线出了毛病,颤颤抖抖的把茶杯放在桌上,她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眼睛看了看,就双腿一软,倒进了沙发里,嘴里像中了邪般喃喃的叫着:“我的老天爷!我的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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