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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在余永麟的办公室里落了泪。她还是销售代表时,就跟着余永麟。他升她也升,几年蹉跎下来,感情亦师亦友,自是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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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永麟拍拍她的肩膀,把整盒纸巾递过去。他望着这唯一的女弟子,目光温柔。他实在不方便告诉她,这些年她也给了他无数隐秘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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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办公室的玻璃墙望出去,总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电脑的微光映在她的脸上,益发显得皮肤细腻,五官楚楚动人。她的秀色,曾是四面楚歌和繁重压力中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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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格子间女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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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的眼泪既让他感动,也让他焦躁。他已经极力在为她开脱,但这一幕让人看到,他的努力全部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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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欠点火候,余永麟想,有些机灵的人,早就到刘秉康面前表忠心了,她却依然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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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ie,哭一会儿就得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让你的手下看见,成什么样子?"余永麟的声音极其平静,平静得甚至有点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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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跳起来,一声不响冲进洗手间,扣上隔间的门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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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区销售团队自发订了饭局,给余永麟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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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人都是善于调剂气氛的销售高手,这顿饭却吃得异常沉闷。以往饭桌上谈笑风生,黄段子乱飞的情景,一去不返。大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席间只听得到碗筷相碰的叮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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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余永麟打破沉默,勉强笑着说:"怎么回事儿,啊?都哑巴了?我又不是行将就木,马上就要入土,都吊着脸做什么?遗体告别?来,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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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笑,年轻的女孩声音哽咽:"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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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忽然浊气上涌,将红酒杯重重放在玻璃转盘上,大声说:"都举杯,谁不喝就往死里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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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乔利维立即附和:"对对对,干!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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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酒杯都放在转盘上,咣咣咣一阵乱敲,然后大家仰头,把2002年的ROTHSCHILD,当作水一样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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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永麟按中国喝白酒的习惯,翻转手腕亮杯,眼中已是水雾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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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他咬牙,假装别人都看不到他眼角的潮意,"我……谢谢你们这些年的支持!好好干,兄弟们,山不转水转,咱们还有碰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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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共开了八瓶红酒,人人醉态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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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永麟还能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他拦住正要刷卡付账的谭斌:"我来,这顿饭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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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默默退开,没有和他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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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余永麟办公室门上的名牌就被摘下,除了隔三差五有工人进去打扫,大多数时候都黑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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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执行董事长刘秉康兼任大中国区销售总经理,北方区销售总监的职位由东方区销售总监于晓波暂时兼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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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业务依然正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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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形四十六亿年的蓝色星球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程睿敏和余永麟这一页,从MPL中国公司的历史中彻底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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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很快进入北京难熬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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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很奇怪,直到进入六月下旬,温度才一点点升上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高温倒还在其次,雨水又多,整个北京城像被倒扣在一口高压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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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空调温度调得太低,谭斌裹着一幅大披肩,还是冻得涕泪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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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地区的销售代表方芳递过来一杯热普洱:"来,老大,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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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从Excel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抬头,方芳一张粉扑扑的圆脸上,正努力做出同情状,却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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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皱起脸:"小姐,外面摄氏三十九度,喝普洱?你不怕被心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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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肥啊,总要有点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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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什么肥?"谭斌拉紧披肩,低声抱怨,"普达的集中采购,先就要了你的小命。你还是留点脂肪紧要关头救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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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同事会意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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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达集团公司就是MPL在中国最大的客户,每年的销售占全国销售总额的七成以上。集中采购的消息,三天前已由普达集团总部正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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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看完通知邮件,忍不住合手惨呼一声:"苍天哪!"这把达克摩斯之剑,在他们头顶悬了一年半,终于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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