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这一组三男一女,行军之初情况还不错,路也摸得顺,该找的目标也都能如期找到。但慢慢的就出了问题,除廖凡外的那两个男生在路线问题上发生了争执,两个人把一只指北针抢来夺去,双方的口气渐渐硬起来,火气明显都不小。
廖凡跟在后头闷头走路,不是他不想发言,而是他早已是一头的雾水。廖凡对哲学问题日夜求索洞若观火,组织个活动也是嘴皮子利索颇具煽动性。但军事素质却明显差着一大截子,很多时候相当影响他的自信。一路上朱颜并没有主动跟廖凡说话,那件事之后,她其实知道自己是错怪人家了,嘴上挺硬,心里多少还是对廖凡带着几分愧意的。眼见着两个男生意见相持不小,跟在后头的朱颜开始一边走一边暗暗用心辨认着方向。
因为意见无法统一,那两名男生最后用抓阄的方式决定胜负。依照其中一人的意见,四个人向着大山深处走去。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山里以后,夜色已经很是浓厚,风吹云涌,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路走下来,四个人终于转了向。那两个男生已顾不上吵架了,只顾赌气般地胡乱向前迈着步子。
廖凡显然慌了神儿,步子开始不断趔趄起来。他水壶里的水早已喝干了,而今口干舌燥的,心头不禁沉甸甸的,不时回头求救似地望朱颜一眼。后来,他像是走不动了,落到后头并排和朱颜走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像个才学步的孩子。我的老乡廖凡像大多城市来的同学一样,没有农家子弟那般吃苦耐劳,体质上也要娇气一些。
朱颜并不说话,两个男生争得凶,又黑灯瞎火的,所以一路上她始终没有发表意见。但眼见着这样下去他们小组考核失败不说,四个人还有可能就此迷失在这野山中,于是她便暗中开始留心起来,有意在走过的路上做了一些标记。见到旁边廖凡那个慌张样子,与平时侃侃而谈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她心里不禁暗笑,一边不时好心地扶上他一把。又见他晃荡着走路张大嘴喘气,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个狼狈样,朱颜就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递给了他。
夜色越来越深了,四个人游荡在山路上。有了朱颜的一路关照,又喝过了水,廖凡的心绪平静了许多。这时,朱颜脑子里色思路已经完全清晰下来,她要来了那个一直被前面两个同学把控的指北针,左观右看了一番,而后只淡淡扔下一句:“你们要相信我,就跟我走吧!”而后便头也不回径直朝大山的更深处走去。连廖凡在内的三个男生或许是被朱颜的这份从容镇住了,不由分说跟了上去。
那天夜里,在12点之前,朱颜他们小组如期到达了指定地点。
廖凡从此对“朱黑手”的那两记耳光既往不咎,并且从此对朱颜刮目相看,几次三番邀请朱颜到操场上散步,共同探讨哲学问题。军校里除了图书馆,就操场上这块地儿敏感。这是块爱情的绿洲,地球人都知道。于是女生们对相约到图书馆和操场这类事都甚为敏感,于是朱颜当即毫不犹豫就给了廖凡一个“No!”
清晨,一辆军用大卡车缓缓驶出了校门。炊事班的两名战士坐在前面的驾驶室里,我和两名男生坐在后头的敞蓬座上。上车前,见来了个女生,战士们都把我往驾驶室里让,但我却很是客气地谢绝了。我不进驾驶室,坚持要坐在后面。旁人不知道,我对这样的军用大卡车一直充满了深厚的情感。父母在野战部队工作的时候,每到假日,军人和家属们就是坐着这样的大卡车出了军营,去城里采购日常所需。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使我想呆在后头。因为这次同行的男生里,就有一个是他,任天行。另一个是张雪飞,一个颇具明星气质的东北男生。
每周星期一这天,炊事班要到街市上做一次大采购,先买蔬菜和肉蛋,再去一个军用仓库运面粉和大米。因是在军训中,每次采购,我们新生都会被抽调去帮忙。
正是清晨,街道上几乎不见行车。卡车开过一条小街的时候,正遇见前方驶来的一辆军用卡车,两辆卡车同时让行,同时按响了喇叭互致问候。慢慢交错而过之后,我一眼望见,那辆车的后面竟也载满了学员,还是清一色的女学员,大约是哪个军医学校的。这么一早就外出,像是新学员去靶场打靶。张雪飞趴在车尾,拼命向对方挥舞起手中的军帽致意,很快就引来一片女孩子的笑声。女孩子们的笑声远了,张雪飞突然举手向着车外的蓝天,高声朗诵起来:“都来吧,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幸福的金线和青春的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