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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当存希匆忙结束一场会议,赶到医院时,欣怡已经悄然离开了,只留下离婚协议书和一枚婚戒。
存希颤然拾起婚戒,呆站著,他仿佛能听见欣怡在他耳畔轻轻地说著——
祝你幸福!
怕惹家人担忧,欣怡不敢回姜母岛,可一时又无处可去,只好提著行李,来到「圣若望之家」。
她怅然站在门口,想著该如何说服神父让她在这里住一阵子,想清楚自己该何去何从。
「欣怡,你怎么来了?」戴伦爽朗的声音拂过她耳畔。「你来看孩子们吗?还是……」他蓦地停顿,望向她脚下的行李,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她忧伤地回眸。「我离开纪家了。」
「你离开了?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那里了。」欣怡简单地将安娜回国以及自已流产的前因后果,告诉戴伦。
他愣住。「我从来不晓得还有个安娜。」
「她一直都在。」欣怡嗓音苦涩。「其实我跟存希一开始就签好协议,等宝宝一生下来我们就离婚。」
戴伦无语,良久,才哑声问,「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凄然摇头。「我想,我可能去南部,找一份工作……」
「要不要去上海?」他忽地打断她。
她讶然。
「我打算在上海开一间艺廊,过几天就要飞过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去上海?」她不可思议。上海,听起来像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中山龙大师也在那里,我上回寄给他你作品的照片,他很欣赏,也许你可以拜他为师,学陶艺。」
她?拜中山龙为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收你为徒?」
「可是……」她迟疑。
「这是你展开新生活的机会,你不想蜕变吗?」戴伦极力游说她。「欣怡,不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
她有吗?欣怡动摇。总是不起眼的她,真能有蜕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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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希!」
呼唤声从遥远的世界另一端传来,存希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存希」那人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神,收回盯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合上手机盖,慢慢转身。「安娜,你来啦。」
安娜颦眉,盈盈走到他面前,见他手上紧紧握著手机,眼神一暗。「这阵子你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她放柔嗓音。「陈欣怡走了,对你影响有这么大吗?」
存希一凛,努力维持面无表情。「我没什么,安娜,你别多心。」
安娜并不相信,只是她聪明地不再追问,目光流转,在角落一张咖啡桌上,发现一条围巾。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来瞧,围巾勾织技巧并不高明,她摇摇头。「存希,这是你买的?」
「这条围巾你不知道?」他愕然。
「我不知道啊。」她也惊讶。
存希一把抢过围巾,深思地望她。「这不是你送的吗?」
「我送的?」安娜迷惑,「我没有啊!」
存希蹙眉。如果这条围巾不是安娜送的,那为什么佣人拿给他时,会说是安娜请快递送来的?难道……他一震,迅速打开书桌抽屉,翻出那张生日小卡,跟欣怡在协议书上签名的字迹对照,这才惊觉是同一个人写的。
为什么欣怡要假冒安娜的名字送礼物?是怕他认为安娜忘了自己生日会难过吗?为了安慰他,她宁可践踏自己的心意?
这傻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存希惊惶,眼角忽以瞥见协议书上某处有立可白的痕迹,他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欣怡把金额的部分涂掉了。
这份协议书,是两人结婚当天,他要她签下的,载明两人在宝宝生下后就离婚,他会给她一笔钱,每个月还固定汇入赡养费,但显然她什么都不要。
她不要钱,不求他的爱,她怎么……那么傻?
「这阵子事情太多,我一直忘记要送你生日礼物。」安娜忽然搭住他肩膀,娇柔地问。「亲爱的,你想要什么?」
他惘然望向安娜甜美的笑颜,看到的,却是欣怡得知自己流产时,绝望的神情——「我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欣怡,想找她回来……
见他表情呆愣,安娜心里有数,扬眸定定凝睇他。「存希,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怔住。「你说什么?」
「你后悔那天晚上选择了我,不是她吗?」
「我——」存希哑然无语,他应该否认的,不是吗?为何会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令安娜更受伤。「是不是你跟我几年来的感情,比不上跟她短短几个月?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