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廷露出隐忍的愧色。
任勤勤也觉得自己咄咄逼人,有些把气朝徐明廷撒的架势。
徐明廷是非分明,爹妈固执也不是他的错。现在沈蒋两家闹这样,他一个晚辈倒成了夹心饼干。
“算啦,大人自有大人福。我妈特意叮嘱我不要多管闲事。我还是先念好书,把眼下的高考应付过去吧。”
任勤勤不仅口头这么说,还真的就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刷起了高考题来。
南国一旦越过了冬,气温就迅速回升,转眼就热得穿不住外套了。
臭名昭著的南风天开始大展神威,人间成了一间巨大的、水气氤氲的大浴室。
人只要在室外站上一分钟,皮肤、头发,全都变得湿答答、粘乎乎的。
草木却是在这个温暖湿润的环境里疯了似的生长。
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到竹子在啪啪抽节,能听到开败的花从枝头落下来的噗噗声。
任勤勤无心欣赏窗外的明媚春色。
她坐在开了空调的教室里,听老师讲卷子,写卷子,改卷子。她的世界里只有卷子、卷子、卷子,和这两个字杠上了。
就连最活泼的冯燕妮也沉下来心,跟着任勤勤一道刷题。
几个女孩儿还发明了一个小游戏,每刷完一本题册,就请大伙儿吃一顿冰淇淋火锅。等到了高考前夕,每个女孩儿腰围都略粗了半寸。
徐明廷和任勤勤所有科目都在同一班,感情上更亲密了点,相处上倒还是和过去一样不远不近的。
其实他们不用那么小心。曾经甚嚣尘上的谣言,被步步逼近的高考和繁重的课业压得抬不起头。
同学们都无暇他顾,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比即将到来的大考更加重要。
倒是宋宝成不知怎么突然热络了起来,每次在食堂碰到任勤勤她们几个女孩,就会硬拉着徐明廷过去坐在一桌吃饭。
冯燕妮举起双手双脚欢迎徐明廷加入她们的餐桌,但是极讨厌宋宝成。
“自以为风流潇洒,其实油得都可以卖炸鸡了!”冯燕妮不仅背地里讨厌宋宝成,当着人面也从没好脸色。
可宋宝成那在球场上风吹日晒磨出来的厚脸皮,扛得住七级核辐射,冯燕妮的冷眼对他来说就是微风吹拂。
所谓凡事有弊有利,冯燕妮冲着每日能有徐明廷的俊颜看着下饭的分上,也就忍了宋宝成整天在耳边讲十万个冷笑话了。
每天的晚餐,成了一整日高压沉闷的学习里最为轻松的时刻。
四个女孩两个男孩聚在一起,谈论着学习以外的一切事。影视剧,明星,衣服美食,同学老师们的八卦……
徐明廷话最少,但是被关注度最高。
任勤勤总看他,冯燕妮也总看他,孙思恬也常被任勤勤捕捉到偷偷打量徐明廷的目光。
而徐明廷看谁呢?
他的目光似乎不是专注于书本,就是落在不知名的远方,眼神略带一点点犹豫,心思似乎越来越重了。
*
春天太过短暂,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春装穿不了多久就又换成了夏装。
一成不变的只有无止尽的周考,月考和模拟考。
任勤勤还记得那个考完二模的下午,他们一群人筋疲力尽地趴在楼顶的栏杆上喘气,就像一排湿答答的、馊臭的抹布。
正是人间四月天,可万恶的南风给整个校园添了一层浓重的仙气。
学府好似成了修道求仙的玄门洞府。学子们兢兢业业,日夜修行,就为了顺利度过六月大劫,得道飞升。
少年们居高临下,每个人叼着一根冰棍,眺望大半个校园。
同学们在绿树掩映的道路上行走,小情侣会在偏僻的角落里悄悄拉手,接吻。
任勤勤说:“难怪天上的神仙什么都知道。从上往下,一目了然。”
冯燕妮砸吧着嘴,忽然问:“你们说,十年后,我们都会是什么样?”
这是天下每个少年人都想过的问题。
“我要成为一个成功人士。”张蔚率先说,“我想好了,我要读金融专业。十年后我都二十八啦,应该正在投行里混得风生水起。”
“我可能在高校吧。”孙思恬斟酌着说,“我爸妈都想我念个稳定的专业,能留校工作。他们说大学里工作很好,有寒暑假,环境又单纯。至少,我也会去考个公务员什么的。”
“我大概就是继承家业了。”宋宝成无精打采。
“有家业继承还不好?”冯燕妮朝他翻白眼,“一进公司就是小老总,员工朝你鞠躬,妹子朝你抛媚眼。你不是最好这口的么?”
“电视剧里这么演,现实中谁会这么轻松呀。”宋宝成哀叹,“生意经难念得很,手下几百上千人敲着碗等着你发工资吃饭呢。我爸才五十就秃头了,我可不想像他这样。”
可不是么?沈铎就是现成的例子。这个班一旦接不稳,连命都有可能丢呢。
“燕妮,你呢?”任勤勤问。
冯燕妮轻快地说:“我要开一家超级可爱的咖啡店,做老板娘。然后嫁一个又帅气又温柔的老公,生两个小宝宝!”
大家都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冯燕妮不服气,“十年后我们都二十八啦,可不该结婚生子了吗?”
“我才不想结婚。”张蔚说,“男人只会是女人事业上的竞争者和绊脚石,孩子那更是碎钞机。我呀,要做个事业女性,赚很多很多钱,一个人住在一间面朝大海的大平层豪宅里,养几只猫……”
“你就不怕寂寞?”孙思恬问。
任勤勤大笑:“思恬,你这就不懂啦。人家每晚都有不同风格的小鲜肉送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