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花
颂蕊移开了压在听筒上的手,干脆利落的说:
“他出去了!不知道几点钟回来!什么?……我是什么人?我是他未婚妻!”她把听筒重重的挂上,望著颂超笑:
“好了,帮你彻底解决问题!”
“我不懂,”黎鹏远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老三没女朋友,怎么有女孩打电话来,你们又给人家钉子碰!”
“那女孩惹不得,”颂蕊直摇头。“我见过一面,黎大公子,和你喜欢的那个小野猫还是小狐狸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嗯哼!咳咳咳!”黎鹏远的喉咙又出毛病了。
颂超望著这满屋子的人,忽然间就情绪低落了。得奖的喜悦已从窗口飞走。他悄悄的离开了人群,悄悄的走上楼,悄悄的回到自己屋里。把房门紧紧关上,他把自己重重的掷在床上,仰躺在那儿,他用手枕著头,望著屋顶,开始怔怔的发起呆来。依稀彷佛,他眼前就浮起了一个人影。黑亮亮的眼珠,白嫩嫩的皮肤,亭亭玉立,白衣胜雪,像黎明前天际的第一缕曙光,幽柔中绽放著亮丽,清雅中透露著灵慧。他叹口气,翻一个身,望著窗外的天空,心里忽然充满了烦躁和不满的情绪。虞颂超啊虞颂超,他喊著自己的名字。你是怎么啦!你就像佩吟说的,你幼稚,无知,不成熟!你像个从没见过女人的花痴!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呢?起先,你被佩吟的“忧郁”吸引。然后,你无法抵抗维珍的“诱惑”,现在,你又觉得纤纤是人世间找不到的稀世奇珍了!虞颂超啊,你有没有问题?他再翻一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纤纤的巧笑倩兮,纤纤的笑语呢喃仍然在他耳际和眼底晃荡。不行!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必须想方法接触这个女孩,否则他要发疯了。这些日子来,自从在佩吟的小院里见过纤纤以后,他就无法把这少女的影子从他心版中抹掉了。至今,他记得她那清脆而欢愉的声音,像一串风铃在轻响,像一只鸟儿在低唱:
“这盆黄花名叫金鱼草,很奇怪是不是?花的名字偏偏叫草……”他再躺下去,又坐起来,再躺下去,左翻身,右翻身……就摆脱不掉那萦绕在脑海里的影子。然后,他又一次,像弹簧般跳了起来,走到洗手间里,面对著镜子,他对自己说:“你只见过她一次,你根本不了解她。佩吟说你不够成熟,你已经做了许多傻里傻气的事,你不能再傻了。除非你和她很接近,除非你了解了她整个人,否则,你只是以貌取人而已。所以,第一步,你该和她有进一步的认识和接触!”
怎么进一步的认识呢?怎么进一步的接触呢?最简单的办法,是打个电话给佩吟,她一定很乐于帮他忙的。但是……虞颂超啊虞颂超,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忙呢?你几时才能独立?你几时才能长大?你几时才能成熟?
他忽然像一阵风般冲出了房间,卷下楼梯,在满屋子人的惊愕下,直奔出客厅。何子坚扬著声音喊:
“老三!老三!你干什么?你到那里去?”
“我去衡阳路,”他喊:“我要买一点东西。”
他确实买了很多东西,他走遍了衡阳路每一家书店,抱回来一大叠书,包括:植物学、园艺学、花卉学、观赏花木学、花卉语言学、庭园修护学、热带植物学、暖房花卉学……以至于虞无咎夫妇,都以为这傻小子要改行学植物了。
然后,有一天,纤纤正在客厅里和奶奶聊天,吴妈忽然跑了进来,对纤纤说:“小姐,花儿匠又来啦!他说他带了几种最稀奇,最名贵,最少见的花儿来!”“是吗?”纤纤又惊又喜,一面往屋外奔去,一面问:“是不是高老头儿,他上次答应帮我找花儿的!”
“不是高老头,是个小伙子,”吴妈说著:“大概是高老头的儿子!我已经把他带到竹林后面那块空地上去了!他搬了十几盆花儿来呢!”
纤纤走出了客厅,穿花拂柳,她姗姗而行,穿过竹林,她来到了那块她正在整理中的空地上。这空地一边是竹林,一边是荷花池,铺满了草皮。本来,赵自耕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是预备把这块草地修成一个小高尔夫球场的。后来,因为他太忙,也因为他根本不打高尔夫,这空地也就一直空著。自从纤纤决定不考大学,他怕她太空闲,就故意安排她来把这空地变为花圃。多日以来,纤纤也为这空地动了不少脑筋,却只在靠竹林的边缘上,种下一排金盏花,荷花池畔,种了几丛秋天开花的唐菖蒲,因为,秋天马上就来了,她一心希望给父亲一个花团锦簇的秋天和冬天,偏偏秋冬的花很稀少,也不是很好的下种季节,所以她就因求好心切,反而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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