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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唯的大脑在这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面对她时的吊儿郎当戏谑轻佻,亚丁湾上的心狠手辣铁血冷酷,和此时的淡漠深沉拒人千里,温舒唯忽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沈寂。
也是这一刻,温舒唯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管是十年前的过去,还是十年后的现在,她所认为的、所理解的、所定义的“沈寂”,都只是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这个男人一人千面,太复杂,凭她想要看透,可能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她觉得,自己极有可能被骗上了一艘贼船。
就这样思绪乱飞胡乱思索了会儿,忽的,边儿上凉凉响起道嗓音。沈寂察觉到姑娘的专注目光,眼皮都没动一下地道:“一个人想什么呢。”
温舒唯摇摇头,“没想什么。”
“那你盯着我看。”沈寂懒洋洋说,“眼睛都快长你老公脸上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眼睛长在太阳穴上?
温舒唯被言中心事,微窘。根据以往经验,自己和他打嘴炮就没赢过,这种时候的最佳做法就是置之不理。因此她很快便默默把脑袋转回去,从兜里掏出手机。
点亮屏幕,在通讯录找到备注为“妈妈”的号。
她看着这串号码犹豫了半秒,拨过去。
嘟嘟数声,通了。
那头的何萍接起电话,“喂”了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今天母亲的心情似乎不错,就连接电话的嗓音都比往日温和几分。温舒唯听着这声难得柔软的“喂”愣了下,须臾,定下神,乖乖喊了声:“妈妈。”
“嗯。”电话那头的何萍一顿,语调里带着些笑意:“我陪你姥姥逛公园儿呢。你到医院了?”
“刚才去了,没见到你们人。”温舒唯说,“鸽子汤炖好了,放在姥姥病床的床头柜上。还有一些水果和保健品。”
何萍是多聪慧机敏的人,一听这话顿时便察觉到什么。问道:“除你之外,还有谁到医院来过了?”
温舒唯没立刻答话,而是侧目,看了眼身边正在开车的沈寂。
十字路口,正好红灯,车流列了队在几条车道上排起长龙。驾驶室那侧的窗户落下大半,沈寂目光落在车窗外,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窗玻璃上,食指敲着窗沿,冷静慵懒浑不在意,仿佛根本没听见温母在电话里问温舒唯的话。
温舒唯目光转回自己的膝盖,静两秒,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吐出来,说:“我刚谈的男朋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刹那,敲窗沿的食指微顿。
沈寂目光里有什么跃动一瞬,动作神态不变,仍旧没有说话。
温舒唯话说完,电话另一端安静了好半晌。
然后,没有预料中的惊讶质问和隐忍怒火,她听见何萍的声音再度响起,很平静地“哦”了声,又淡淡地问:“男朋友,具体是什么时候谈的?”
“大概一周之前。”
“朋友介绍?”
“高中时候的老同学。”
“做什么工作的?”
“部队里的。”
一问一答,母女二人在电话里聊着,气氛竟破天荒般和谐了一回。
没多久,何萍那边儿给这段对话画上了个句号。她没什么语气地道:“具体情况等你回来再详细吧。替我和你姥姥谢谢人家,让他费心了。你姥姥要上洗手间,我扶她过去,先不聊了。”
“妈妈再见。”温舒唯挂断电话。而后,鼓起腮帮暗自呼出一口气,极轻微,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车厢里忽然陷入一阵安静。
不多时,是沈寂先看向她,出声,“你跟你妈说我了?”
“……嗯。”姑娘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脑袋埋低,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沈寂看见她抓手机的几根纤细指头扣得紧紧的,“我是觉得,既然谈都谈了,还是得跟家里说一声吧。”
沈寂安静不语。
姑娘说完沉默片刻,又道:“之前,其实我都没想过要处对象。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大部分女孩儿的思想也有变化,大家独立,自信,自强,很少还有人觉得‘爱情’是多么不可缺少的东西。所以,之前家里催归催,我都没当一回事,一门心思搞事业。”一顿,小声嘀咕,“要不是你太坚持,我都准备一直这么单着的。赚钱多实在。”
前方路口转弯。沈寂看着路况单手转盘子,闻言很淡地勾了下嘴角,嗤道:“合着我耽误了你致富伟业。”
“我可没这么说。我这人有原则,不谈就不谈,要谈就走心。”温舒唯摆手,换上一副江湖儿女豪情万丈的口吻,“你放心,既然咱们革命友谊已经升华,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我这边儿肯定会对沈寂同志你负责。”
沈寂:“……”
这台词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沈寂静默了会儿,淡声说:“之前听你说,你是跟着姥姥长大的。”
“嗯。我爸妈都再婚了,我跟着妈妈,她现在跟继父还有了个弟弟。”温舒唯随口聊着,停了下,转过脑袋,半带试探地轻声道:“说起来,我弟估计跟你那战友的儿子差不多大。”
沈寂脸色冷淡,没有说话。
见状,温舒唯紧接着便安慰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没几个让人省心的,其实不光是你战友的儿子,我弟也叛逆,听说前几天还因为打架被请家长来着。等再大点儿就好了。唉,你真怪可怜的,我只能向你表示深切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