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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碧梧在电话里唱的那首歌后来倒出了国语版,叫《莫斯科没有眼泪》。
祈热前脚刚惆怅不已,随着非典影响的减小,七里铺高中后脚便恢复了上课。分离一个多月的学生重新见面,如久旱逢甘霖,浇灌彼此因疫情而枯萎的心。
七里铺小学仍在停课当中,祈热跟陆时樾去了学校,祈畔重新开始上班,陆正午一直没歇下来过,两位妈妈便接下了担任两个小学生临时老师的任务。
若按成绩,学生总有聪明与笨的区别。两个小孩,祈凉就比陆时迦学得快,做题的速度也快出不少,一张家长们联合制作的卷子,陆时迦得比祈凉多花上一半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或许就是班上第一名跟成绩中等学生的区别。
成绩中等的学生决定奋起直追,于是一大早便搬了把凳子坐门口默默背古诗。背《村居》,背杜甫的《绝句》,也背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这首诗是季来烟教的,她说这是一首咏物诗,写早春二月的杨柳,她讲课如平常聊天,“‘碧玉’指的是美人,尤其指穿嫩绿裙子、充满青春活力的曼妙少女。”
陆时迦听得十分认真,殊不知季来烟讲得有些偏差,他边听边做笔记,不会写的就用画代替。他在本子上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背带裙,马尾扎得又紧又高,嘴角上扬,有几分古灵精怪。
他画得十分快,季来烟讲完后看见了他的笔记,“咦?迦迦,你画的是你祈热姐姐?”
祈凉也站起来看,看几眼后朝季来烟炫耀,“妈妈,陆时迦画画是我们班全班第一,老师说他有画画的天分,画什么都很像。”
季来烟再次看向陆时迦,“迦迦,你喜欢画画么?”
陆时迦点了点头,愣了几秒,又快速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呢?”
陆时迦看着面前和蔼可亲的阿姨,当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季来烟摸摸他头,“不急,可以慢慢想。”
陆时迦又点了点头,他拾起本子,给那位曼妙少女画了一对胖脚。
五月中旬的清晨不至于热,陆时迦继续背下一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话落,这阵“春风”便很合时宜地将隔壁的门“剪”开,而借着风出来的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口罩把整张脸包住,门轻轻一扣,人猫着身子出来了。
祈热肩上挂一只敞口的书包,簇拥的花瓣冒出头,她手上拿一张卷子,一动,呱拉呱啦响。
陆时迦先是看到一对鞋,紧身的牛仔裤脚下露出脚踝,往上,黑色的长袖帽衫空空荡荡。出来的人畏手畏脚,陆时迦眉头一簇,像是在看土匪强盗。
门闭上,祈热松了一口气,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塞在里面的花束也跟着一颤,她单膝跪地蹲下,陆时迦便眼见着她从书包里扯出一条嫩绿色的裙子来,等她站起来,她把裙子往身前一比,隔着口罩问他,“好看么?”
陆时迦看着她没回答,又见她把裙子往手臂上一搭,被她折起来的卷子一角写着大红的“100”,像祈凉每一张满分的卷子。
“我去学校了,等下告诉你哥一声。”祈热跳下台阶。
院门开了又关,陆时迦抱着书看着院门,惊觉她竟然有了随手关门的习惯。他很快低回头,继续背古诗。
吃过早饭后先学数学,陆时迦学得心上像有一只只蚂蚁乱钻,蚂蚁一咬,他烦得放下笔抬起头,打算问问对面的季来烟,踌躇时,季来烟在阵阵的电话铃声中起身跑回了家。
接完电话过来,季来烟面上几分急色,柳佩君关切问道:“怎么了?”
“班主任打电话来,说是热热没去上课,”季来烟解释,又看向陆时迦,“迦迦,早上见着你祈热姐出门了?”
陆时迦点头,“她说她去学校。”
“穿着校服去的?”柳佩君试图问出一些讯息。
陆时迦脑袋里出现了那束花跟那条嫩绿色的裙子,他低下头小声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撒了谎的陆时迦并没有想到,几个小时后会见到祈畔第一次那么严厉地批评祈热。
祈畔是从出版社请了假赶回来的,口罩也来不及摘,面露急色。
陆时迦扶着门框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他细细地瞅着,觉得祈叔叔脑袋里的蚂蚁肯定比他学数学时还多。
一直到近中午的时候,祈热回来了。
进门便是“羊入虎口”。
她站台阶下,祈畔站门前,一高一低。祈畔问她去了哪儿,她低着头不说话,祈畔自接到电话后的担忧便沿着喉咙到了嘴边,说她这事儿做得不妥当,擅自逃学不说,处在特殊时期,不跟家里商量就一个人跑出去,实属不应该。
陆时迦隔得远,听不见祈热说了一句什么,但见着听了后的祈畔明显一愣,止了言,又摸一摸她的脑袋,喊她进屋吃午饭。
过几日,季来烟跟柳佩君摘下了临时老师的头衔,为解决中小学停课时课程耽误之忧,中国教育电视台面向停课在家的学生开通了“空中课堂”,两个小学生便开始搬着板凳坐电视机前听课。
这日后,是祈热的生日,她早前说过,今年她不想过生日。以前是她催着别人准备生日礼物,现在倒是一开始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