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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老街,陆时迦始终跟她在一块儿。暑假那一回,他带着员工回家吃饭,那会儿听季来烟说,是陆时迦送祈热去的老师那儿,后来他俩一起回来,他员工开陆时迦玩笑,问祈热是不是他女朋友。员工尚且是开玩笑,现在回头看,其中的意味又有几分复杂。
也听柳佩君说他们一起去云南,那会儿他感冒,祈热来看他,提起云南,她却转移了话题。去李妲姣的火锅店,偶然知道祈热在比利时遇到困难是陆时迦想办法帮的忙,后来祈热单独喊陆时迦出去。除夕那晚,祈热在陆时迦房间,他喊他们吃饭,以为他们又拌嘴,根本没有察觉其中的气氛。
然后是祈凉生日的时候,他看到她戴的那枚戒指。当时以为她只当单纯的佩饰佩戴,对他们俩前后脚离开也没有多想。
太多了。
一块块碎片棱角分明,皆有迹可循,可又因为一些迷惑性的因素被忽略,现在被动地得知了拼法,碎片自行合体,完整地拼出立体的图画来。
拼图里的两个人,偏偏地,一个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一个是他弟弟。
偏偏是他弟弟。
他对雏菊已经没了执念,久未打理的花瓶里插着的是几枝枯萎的花。
对送花瓶的人还没有彻底放下,但渐渐地在释怀,可今日一遭,他仍然缓不过来。那几枝枯萎的花这会儿便是陆时樾的心。
他在桌旁站了半晌,然后握紧瓶颈,抓着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脚边是垃圾桶,他先拿出一枝来,花瓣枯黄,拿出来的瞬间就往下掉,翻转着落入垃圾桶。
他拿着光秃秃的花枝出神一会儿,然后果断扔进垃圾桶,接着重新拿起瓶子,一倾,水与花便一齐进了垃圾桶,连带着,他这么多年的纠结与自我斗争也尽数砸了进去。是石子入深潭,悄无声息。
除了接受,他没有其他选择。或者说,他没有立场。
祈热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以后她也要跟喜欢的人结婚,组成家庭,然后有自己的孩子。
而他早就明白,无论是现在还是往后,那个人不会是他。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人恰好是他最亲的人。
他需要缓冲,于是将几个花瓶来回洗了几遍,然后倒扣在桌上。
水沿着花瓶内壁淌下来,聚在小小的瓶口,宛若一直被围困住的他。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将花瓶拿起,找了东西让几个瓶子斜靠,水便没了阻碍,畅通无阻地流淌在了桌面——他将从前的自己解放了出来。水会蒸发,或许也代表着,过去的他终将过去,往后,他便是全新的。
是花瓶沥干水,也是他暗暗自洽的过程。
时间似乎停留在这一刻,他只是干干地坐在沙发上,反复咀嚼那些自我说服式的话语。
直至门铃响起,他手指才动了动。
脑袋里顿时闪现过两个人,不确定这会儿站在门外的会是哪个。
隔了一会儿,门铃再一次响起,陆时樾终是起身走了过去。
拧开门把,门外是不知不觉间身高已经与自己齐平的陆时迦,若要仔细比对,似乎还高出一些。
时间一直在走的,是他始终埋于工作没有注意。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已经脱去稚气,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喜好,也自然会有喜欢的人。
陆时迦尴尬地喊了一声陆时樾,两人一时都保持了沉默。
陆时樾坐回原处,陆时迦在他斜对面坐下,一错眼,就看见冒出垃圾桶的干花枝,他心绪也跟着愈加复杂。
沉默半晌,再次看向陆时樾时,陆时迦的眼神不再迟疑。
“哥,我很喜欢祈热,”他顶着陆时樾深沉如水的眼神继续说下去,“我也知道,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她。”
那次除夕,他无意在楼梯上听见陆时樾和柳佩君的对话,知道了他哥的心意,也从他的话里间接知道了祈热的心意。
他始终将这件事放在心里,谁也没有告诉。
“我应该早告诉你我的想法,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陆时迦声音平静,实则心里豁开了一道口,他知道他哥肯定会难过,会惊讶,但即便很残忍,他也必须表态,“知道你喜欢她之后,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动摇过,祈热疏远我,骂我,我有时候很生气,但是想法也从来没有改变。”
“对不起,我为我的隐瞒道歉,”陆时迦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也请容许我的私心存在。”
表态,道歉,他的姿态有些强硬,他自己也知道,哪怕态度有一点偏差,也容易让人觉得有炫耀的嫌疑。但他问心无愧,他虽没有动摇过要跟祈热在一起的想法,也为这件事苦恼过不少次。可私心难违,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倘若他为自己的爱道歉,反而是对他哥的不尊重。他错的是不该一直退缩,应该早一些主动告诉他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让他哥十分地被动,所以他也只为这一件事情道歉。
他说完心里没底,知道他哥向来都很镇定,可是涉及到感情,他猜不到,也不想猜。
良久,斜对面的人动了动,他跟着将本就挺直的背打得更直,却听他哥问:“你平时也直接喊她名字?”
陆时迦万万没猜到是这一句,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我喊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