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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坐车也可以的话,宿舍应该在附近吧。”宋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住宿表,“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这是许其琛说的第一句话。他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
宋煜皱起眉,问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很可笑的问题,“你还好吧?”
“嗯。”许其琛没有看他,“挺好的。”
“看起来不是这样。”宋煜很直接地戳破。
许其琛终于抬起头,望着宋煜,“我有什么必要说谎吗?”
宋煜顿了顿,一时间无法回答,毕竟他不算是许其琛的朋友,充其量是个朋友的朋友。
“之前的事,我也听说了。当时知道你出事之后,夏知许很着急。”
他说的都是事实,其实也都是废话,这些许其琛不会不知道。所以当他说完,许其琛也是面无表情,太阳很晒,两个人站在毫无遮挡的地方,面对着彼此。
“谢谢你告诉我。”许其琛看着地面的影子,一览无余的黑。
宋煜不希望他是这样的态度,他试着替夏知许挽回点什么,“许其琛……”
“你觉得可惜吗?”许其琛突然抬头,直视着宋煜。
宋煜怔了怔。
“有什么好可惜的?”许其琛笑了一下,“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流言是最能摧毁一个人的,这些宋煜都知道,尤其是像许其琛这种敏感的人,可他始终觉得,这两个人的结果不应该是这样。但此时此刻,看到许其琛的样子,他心里又产生出一丝怀疑。
“你走得这么干脆,一点也不后悔吗?”
许其琛又笑了,蝉鸣淹没了他的轻笑,“如果要后悔,我该后悔的事真的很多。我应该后悔自己中考后让爸妈带我去旅游,应该后悔事故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后悔高中开学第一天坐那班公交车,正好就遇到夏知许。”
他的声音有些颤,说到最后就停了几秒,稍稍恢复,“不,我可能最不该后悔的就是遇到他,毕竟他是把我重新拉起来的人。”
来了几个聊天说笑的女孩儿,大约也是新生,言语间满是期待,充满希望。
在这个一切都可以重来的日子,谁不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呢?
许其琛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行礼,抬头对宋煜说,“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宁愿没遇见过。”
说完,他礼貌地对宋煜露出一个微笑,仿佛第一次见面那样恬淡,他表达了感谢,“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好过,在学校里就假装不认识我吧。毕竟我们两个学院,接触的应该也不多。”
“看到你我会不断地想到他,我不想再这样了。”
车来了,那群开心的女孩儿上了车,许其琛却自己离开了。
宋煜陷入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他上车,车内的空间很逼仄,令他透不过气。开学的第一天,他在新的学校遇到了称不上老朋友的熟悉面孔,但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他分配到的宿舍是一排还算新的楼房,四人间,他是来得最早的一个。宿舍还没有他的卧室大,宋煜开了窗,总觉得空荡荡。他不太想停下来休息,于是开始收拾床铺,铺床垫、床单,打扫卫生,到最后,打开他唯一的一个行李箱。
带来的东西少到可怜,左侧的半边箱子装的是他基本的衣物用品,右侧放着一个十分占空的礼盒,还有一本相册。
宋煜将相册拿出来,翻了翻,里面全都是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孩儿。
按照乐知时的交代,宋煜拿出提前许多天就收到的开学礼物,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拆开包装。
其实他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关于这一次会收到什么离谱的玩意,但最终得到的和他的想象偏差甚远。
乐知时送他的是一个地球仪。
底座和支架都是手工的木雕完成的,抛光做得很精致,还上了仿制金属铜色的漆料,而那个地球,上面的河流、陆地和山川,七大洋四大洲,经纬线,每一处细微的小细节小标记,全都是乐知时仿照着真正的地球仪,亲手画出来的。
他很难想象,这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
宋煜凝视着手里沉甸甸的地球仪,想到的只有许其琛的话。
失去希望的人们可以选择两不相见,当做及时止损,可他没有办法切割这份关系,从那个擅自闯入的雨夜起,宋煜就成为了一个哥哥,无论他愿不愿意,想不想改变。时间无法逆转,他们经历过的一切是回忆,也是牢笼。
宋煜有时候的确宁愿他们是陌生人,有着陌生人的开始。
但他又无法割舍那些一起长大的记忆。
本质上,他才是那个深陷矛盾,却又舍弃不了的人。
安静的宿舍里,宋煜将手里的地球仪摆在了他的书桌上,窗外传来了许多新生开学的声音,吵吵闹闹,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他靠在椅子背上,伸长的手臂搭在桌面,指尖轻点在球体上,让球体轻轻旋转,仿佛被风吹动。
这个地球仪在他的书桌上静静地呆着,陪他度过许多个熬夜看书的夜晚。
第一次遇到下雨,宋煜在外,总是担心宿舍是不是关好了窗,后来他不想担心,干脆做了个玻璃罩子。
三月,樱花开了,花瓣偶尔也会飘进来,被挡在玻璃外,无法落到乐知时笔下的任意一片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