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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密的话就是一把刀子,活生生将这层虚伪的皮揭下来,让宋煜不得不直面血肉模糊的真相。
他的确想得过且过。
回到车上,宋煜依旧觉得情绪难平,他朝着医院开去,车开得很快,恍惚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很可怕的念头,如果这时候突然出现另一辆车与他相撞,他好像也愿意,反正乐知时在这里。
但这个念头这存在了一秒,很快他就降下速度,迫使自己冷静驾车,安稳地抵达医院。他再次把乐知时抱起来,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急诊室的人很多,乐知时靠着宋煜坐在走廊的座椅,时不时会睁开眼看一看,又很难受地闭上。
轮到乐知时的时候,他又忽然恢复了一点精神,明明不愿意来看病,真正面对医生的时候又很配合。
“烧到39.4度了。”医生语气平淡,告诉他们应该早一点来。宋煜则更是后悔,他甚至都不知道乐知时感冒的事。
乐知时是变了,他只是怕去承认。过去的他任何一点小事都会献宝似的告诉宋煜,可现在不会了。
“有没有药物过敏?”
宋煜说有,然后将乐知时过敏的药都列举出来。
“你是病人什么人?”医生问。
宋煜顿了两秒,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回答,“哥哥。”
“发烧不是很大的事,本来不需要住院,而且现在医院也没有病房了。但我看他有过敏性哮喘的病史,感冒咳嗽是很容易引发哮喘的,我开了止咳的药,一定要观察陪护,这几天都要小心。右转缴费,然后去注射科挂水。”
输液的时候宋煜坐在乐知时的旁边,让乐知时靠在他肩上。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想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医院白色墙壁上的一块污渍。乐知时好像模模糊糊恢复了一些神智,他开口说话,说想喝水,宋煜就拿出备好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倾斜着喂进去。
但乐知时的吞咽很费力,哪怕宋煜倾斜得足够慢,还是有很多的水从嘴角淌下来。他拿了纸巾,替乐知时擦干。
他听见乐知时声音艰涩地喊他哥哥。没来由的,宋煜忽然有些生气,“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乐知时因病痛变得迟钝,他脸都烧红了,说话的时候气也不足,但他还是下意识去摸宋煜的手臂,不说话,用这种方式认错和求饶。
他的手很苍白,血管明显,手背上插着一根细而短的注射针,宋煜想,这里明天就会有很明显的淤青。
乐知时是很容易受伤的人。
想到这里,他对乐知时的心疼又战胜了他的气恼,于是摸了摸乐知时的手腕,当做无言的安慰。
“下次生病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不知道乐知时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乐知时什么都没做,他似乎又因精神不济而闭上了眼。宋煜翻开着手里乐知时的病历,看到过敏两个字,思绪开始延伸。
他发觉自己很多时候也像是过敏,犯忌就会发作,发作之后才会警醒。可偏偏越不能碰的就越想碰,禁忌本该克制欲望,反而催生出更大的欲望,将他吞噬。
乐知时是宋煜唯一的过敏原。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沉,医院的走廊还是那么吵。输完两瓶液,宋煜带着乐知时离开了医院。
医院给乐知时的印象总是很坏,每一次他都是在最不舒服的时候进去,任别人摆布着做各种检查,他小时候总会哭闹,因为他觉得这样是有用的,但事实证明并不是。再哭再闹,该看的病都要看。
从洗完澡睡着,一直到在医院辗转,到半夜从陌生的地方醒过来,这中间的时间,乐知时一直都是神志不清的,他就像块自燃的木头,缺乏意识,呆滞又危险。这一次他再醒过来,发现周围的一切他都不熟悉。乳白色的天花板很低,像厚厚的云层压下来,他身上的被子床褥都是宋煜爱用的深色,但没有一丝宋煜的气息,是全新的。
床头开着微弱的顶灯,借着这光,乐知时支起身子看了看,房间不大,虽然不曾来过,但摆设有些像宋煜的卧室。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烧大概是退了,但他还是没有力气,想下床,但动作迟缓。
门开了,掀开被子的乐知时和端着粥进来的宋煜视线相对,有些尴尬,乐知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下床,还是躺回被子里,就这么愣着。
“躺好,你还想再烧一次吗?”宋煜将粥放在床头柜上,强行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乐知时身上。
乐知时没有说话,看似很顺从地倚靠在床头,看着宋煜居高临下地站着,拿着一柄不锈钢勺子,动作很轻地搅着碗里的白粥。
他从来不会用不锈钢的餐具,这个碗看起来也是毫无准备。
一切都新得很仓促。
“吃点东西再吃药,睡一觉起来应该会好一点。医生说了,不是很严重。”他坐到床边,伸出手,像是要喂。
但乐知时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听话地自动凑过去,他不想吃,没有什么原因。他的胃很难受,和胃痛的时候又不一样,是沉闷的疼,好像里面有什么被扯住了。
宋煜大概看出他的抵触了,“多少吃几口。”
“好。”乐知时声音很轻,然后伸出手要把宋煜手里的碗接过来,但宋煜把碗放下了,他看出乐知时不想让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