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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绍珩恍然:“哦,我没到这边来过,只知道南边是正门,下次我就知道了。”
苏眉这样说,他当然知道她担心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哪个门离图书馆最近呢?可是他必须要拣最远的门停车,这样才能拖着她穿过整个校园,一则他名正言顺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二则——最好叫她的旧同学看到。
虞绍珩走得很慢,苏眉疑心他在照顾自己是女孩子,但又不好明说,也只好慢慢随着他散步一样地走。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怕惊动了她似的。苏眉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迎面过来一对穿校服的少年男女,女孩子的丁字皮鞋踩在红砖步道上“嘎嘎”作响,挎着书包疾步而行,后面的男生像是在追她。那女孩子同他们擦肩而过,看了虞绍珩和苏眉一眼,突然板着面孔站住了,回过头对快步追过来男孩子厉色道:
“你看到没有?你什么时候给我拿过书包?”
说着,摘下身上的书包朝那男孩子怀里摔过去,只是她话说得突然,那男生全无防备,看到她扔了东西过来,却是本能地一避,那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虞绍珩见状,不等那男生反应过来,已走上前去,俯身拎起那书包,转回头微微一笑,交在女孩子手里:“小姐,你放心,这回他一定记住了。”
那女孩子的视线碰到他,脸突然一红,连“谢谢”也忘了说。那男生见虞绍珩如此行事,纵是十分不满,却也只能腹诽,匆匆赶上去试着哄转那女孩子。
虞绍珩回头望了一眼,走到苏眉身边,摇头笑道:“这女孩子真凶。”
苏眉却像是不敢看他,垂着头敷衍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便默然向前走了。
15、春晴(三)
同她擦肩而过的男女学生显然是对少年恋人,并且,在那女孩子眼里,也把她和他当作了一对情侣。苏眉心里一阵别扭,是她从前和许兰荪一道出门时恰恰相反的别扭。
他太年轻,也太漂亮,举止态度太过温柔有礼——若是她还在念书,见到他和女孩子这样走在学校里,多半也会觉得是一对叫人心生艳羡的情侣。她想到这个,愈发低了头,唯恐怕被认识的人撞见。所幸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钟点,他们一路出来,并没有碰到相熟的人。
车子开到竹云路,苏眉本来并没有请虞绍珩进去的打算,然而开锁时打量了他一眼,又觉得叫他一个人晃在门口,既不礼貌,又惹人眼目,只好请他一并进去。虞绍珩倒甚是乖觉,负手站在院中等着,并不跟着她往屋里走。苏眉转眼的工夫就拿了围巾出来,虞绍珩见那围巾用一张樱草色的棉纸包了,卷得齐齐整整,捏在手中软糯干爽,显是洗熨过的,连忙道谢:
“多谢师母,我一时贪玩儿,给您添麻烦了,抱歉得很。”
苏眉见他竟有那么一点像要脸红的意思,倒觉得好笑:“这里很近就有一家洗衣店,我不过顺便走一趟。其实,该道谢的是我,兰荪的事多亏……”她一说到许兰荪,神色便随之一黯。
“许先生是我的老师,也是家父的朋友,不管是我还是父亲,略尽绵力都是应尽之谊,何足挂齿?”虞绍珩很快打断了她,“您千万不要太客气,您这样,更叫我觉得不好意思。”
苏眉无言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没了话题,苏眉便等着他开口告辞,虞绍珩却道:“对了,之前我拿来的茶,您还喝得惯吗?”
“呃……”这一问听起来寻常,苏眉却觉得不好答话,别人送得东西没有说不好的道理,更何况虞大少爷挑的本来就是上品,可是她同虞绍珩相识渐久,察觉他虽不像叶喆那样挑着个风流纨绔的架子,但却也有一样公子哥儿脾气——十分的“言出必行”。
往日里她和唐恬闲谈,多有品评什么东西好吃什么衣裳好看,但说归说,未必真的就要去吃去买。可虞绍珩却不,别人说起什么,有时候不过是起个话头随口聊聊,他却是认真了。就譬如之前许兰荪说起唐恬有心去看歌剧,其实她们也不过是凑热闹罢了,并不真的懂,也并不真的非看不可。然而既是被虞绍珩听见了,他便要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办;再譬如那日他们说起茶叶好坏,全是无意间的闲话,别人说过了都未必记得,偏他第二天要特意送来。
大约是他自己过惯了应有尽有的日子,便觉得但凡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着,不大分得清“想要”和“需要”很多时候是两件事。此时她若说那茶叶是好的,他十有八九要再送来;若说不好,他多半又要推荐别的,这俨然是要变成一件没完没了的事。
然而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迟疑本身也成了一种答案,虞绍珩了然笑道:“看来师母喝不惯红茶,我那里有新下的明前茶,改天我拿些过来给师母品鉴。”
苏眉几乎想要扶额苦笑,竟是辩解不得,她总不至于说“之前那茶我喝着就很好”。
虞绍珩品咂着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无奈虚怯,觉得别有趣味。小孩子挖了陷阱,上头盖着枝叶虚土,看无知者懵懂跌入惊诧懊恼那种恶作剧的开心是一回事;可是看着她明知道此处有坑,左顾右盼之后还得睁着眼睛跳下去,就更有意思了——他好想开导她,既然身前身后处处都是圈套,与其徒劳地瞻前顾后,做那些无用挣扎,不如就跌下去好了,跌下去,她不会后悔的,他就算是置了陷阱给她跳,那陷阱也好温柔的。
许是他审视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泄露了捕猎的牙爪,苏眉心里陡然升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他是平素一贯如此,还是待她特别地殷勤了一点?
这念头一萌出来,她本能地缩了缩肩膀,是他觉得她特别可怜?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但这样总是不好的,就像方才在学校里那样,他再怎样也是一身金粉琳琅的翩翩佳公子,生就了一副叫人误会的面孔。他太年轻,不留意细微处的人情世故,她既然想到了,总要有避忌。她定了定心思,也不抬眼看他,只温言道:
“你事情忙,这样的小事就不必总惦着了。前几天,你欧阳阿姨来,还拿了两罐花茶给我。”
苏眉出言推托在虞绍珩预料之中,然而她忽然冒出一句“你欧阳阿姨”,就……匡夫人和他母亲是多年好友,亦是看着他长大的,母亲同他说起匡夫人便是这个腔调,他也听惯了;可话从苏眉此时说出来,就如同往他喉咙里硬塞了一团毛线,又闷又痒,几乎能把他活活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