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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夫人好笑地看着儿子:“你哥哥的终身大事,说不定的事你就不要提了。”
绍桢一双明澈的清水眼立时盛满了委屈:“妈,父亲反正总看我不顺眼,你现在也不帮我说话,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呀?”
虞夫人不假思索地道:“不是啊,你是温管家遛弯儿的时候在路边捡回来的。”
绍桢一听,整个人都倚在了母亲身上:“那……别人都还说我长得像你呢。”
虞夫人冷着脸撇开了他:“是啊,你父亲就是看你长得像我,才把你留下的,要不然就把你送到福利院去了。”说着,爱搭不理地看了他一眼:“人家女孩子作伴娘是为了爱漂亮,你一个男孩子抢这种差事干嘛?”
绍桢被母亲数落得无话可说,悻悻起身往外走,才到廊下,忽听哥哥在身后叫他:“绍桢。”
绍桢闷闷不乐地回过头来:“哥,你说话不算数。”
虞绍珩笑道:“是父亲换的你,可不是我。” 说着揽过他肩,低声道:“你以后说话也留意过过脑子啊。”
绍桢一愣:“我说什么了?”
绍珩道:“花厅里门都大开着,你在里头嚷亲生不亲生的,我跟母亲听着无所谓,可要是你姐姐过来听见了,你不是叫她难受吗?”
绍桢听了,面色一肃,窘道:“我就没往这儿想。”
绍珩又在他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你以为母亲为什么给你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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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事务繁琐,苏家更是忙乱。纵然虞家专门差了人来给苏眉量身做礼服,苏夫人仍是左右拿不定主意,既怕招摇又怕清寒,当着外人还怕有些话被听了出去。
苏眉只好安慰母亲:“妈妈,你放心,仪式就是走个过场,就我算穿条旧裙子去,旁人远远看着都只会觉得是好东西。”
苏夫人随口道:“胡说。”
正替她量身的设计师却笑道:“苏小姐说得不错,虞家少夫人穿的,一定是好的。”
苏眉恬然一笑,温言道:“这些事我都不在行,虞夫人请您来一定是最信得过您,所以您帮我拿主意就好了——只要走路不太吃力就行。”
那设计师笑道:“我明白,小姐放心。”
量过尺寸,一班人便到客厅商量款式面料,苏夫人为求妥当,又请人看了行礼那日苏眉要戴的首饰。此时,苏一樵恰从外头经过。这几日因为书局放假,天气又冷,他只好日日在家,看着全家上下忙着张罗苏眉的婚事,不胜其烦,这会儿一眼看见里头珠光宝气,忍无可忍地说了声:“骄奢!” 忿忿走了。
虞绍珩和苏眉虽说也时常见面,但却总是和各色人等商讨婚礼细节,再难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一直到了元宵这日,虞绍珩忽然来接苏眉,说要一起吃了晚饭,到文廟街观灯。
车门一关,苏眉不由自主地长出了口气,虞绍珩替她拉着安全带,笑道:“怎么了?”
苏眉苦笑:“事情太多了,好像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有人跟我讲话,一直讲到上床睡觉。”
虞绍珩心有戚戚然:“比我们情报部上班还操心。” 一边说,一边拉过苏眉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很快啦,你再坚持坚持,等我们行了礼,就没事了。”
苏眉没有答话,笑着点了点头,侧身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虞绍珩开车。她只觉得一连数日的喧闹都像是快进的磁带,惟有这一刻才像是真的。
虞绍珩腾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真的这么累?”
苏眉摇了摇头,笑意恬淡:“不是累,就是太人闹了。我家里从来没有一天来过三四拨客人的,还要把同样的话跟每个人都说一遍。”
虞绍珩听了,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们去个清静的地方。”
不多时,虞绍珩便把车停进了一座中式庭院的影壁前,苏眉下车站定,初一打量,见这宅院粉墙黛瓦十分整洁清丽,左手边有花木掩映的假山岩峰从波浪形的墙头露了出来——显是个花园。苏眉想着他方才没有下车叫门,便直接把车开了进来,猜度着道:“这是个新开的馆子吗?”
虞绍珩一听,皱了皱眉:“主人要是听见你这么说,可要伤心了。”
苏眉连忙笑道:“我是看这院子好像新修过。”
她跟着虞绍珩绕过影壁,沿了回廊往后堂走,穿过一扇空着匾额的月洞门,便见眼前一池静水,曲桥临波,南山北榭,隔水相望。冬日花木萧肃,只有一树花期将尽的绿萼,微风过处,松落的花瓣便自枝头姗姗而下,落在浮了薄冰的水面上。
“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苏眉正凝神观景,听得虞绍珩问她,便道:“造这园子的想必是个读书人。”
虞绍珩笑道:“这么说?”
“商人造园,大多工富丽,求精巧,就算造景的时候一意风雅,装饰上也难免讲福禄口彩;这园子不但造景有些隐逸之气,连一个桂花、海棠都没有。”
“那你觉得好还不是好呢?”
苏眉一边缓步观景,一边赞道:“很好啊。”
虞绍珩悠然一笑,“主人说好,我就放心了。”
“嗯?”苏眉怔了怔,也有些明白过来。
虞绍珩揽住她道:“等我们结了婚就搬过来,这里虽然没有栖霞地方大,但是就我们两个人,清静点,也自在点。”
他说罢,却见苏眉面上殊无欢喜之色,“你不喜欢啊?”
苏眉感慨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我没想过两个人要住这么大的地方。”
虞绍珩笑道:“你放心,这宅子自然有人打理,不用你来扫院子。”
苏眉赧然一笑,打趣道:“我怕我要找你的时候,隔得远了,叫你一声,你听不见。”
“不会的,就算你心里头偷偷叫我,我也听得见,不信你试试。”虞绍珩说着,牵了她沿水而行,“你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叫人改还来得及。”
两人进到院落往北的一处轩堂,便有侍女过来奉茶。房中陈设尚简,除了文房笔砚和博山炉,便只有一把蕉叶形的古琴,苏眉一见便问:“这琴是你的?”
虞绍珩坦然道:“这个我可不会,是帮我修园子的人说这里适合弹琴,就放了一把。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