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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24小时花店
顾湘说, 赵孟成总是拿她当孩子哄。
“我猜不透你到底是真的,还是纯粹逗我玩。”
说人,也说狗。
也许他成日对着学生, 再顽劣地, 他也有权威收拾他们。所以, 渐渐养成了良好缜密的话术。
或者他本身浸淫的圈子教会他如何更有技巧地取悦人心, 这无疑是一项优点或是情商, 可是她猜不透, 他这样技巧地和她玩, 到底有几分真心, 五分,七分,反正不是十分。
所以顾湘那天并没有如赵孟成所愿, 送他回车上。因为她知道,真随他回车里, 她一定会心软,她问陈桉, 先爱的那一个必然是低姿态的嘛?
“接吻为什么会闭眼睛?”
陈桉自问自答,就是两个人太靠近了, 睁着眼睛看到的对方是可怖的。必须闭上眼睛才能慢慢感受对方, 或温暖或喜悦。
所以,爱情注定是盲目的。起码不要眼睛看,拿心去感受。
这些道理, 你在不碰感情的时候比谁都懂。你收拾你爹身边那些狐狸精比谁都看得清,怎么这玩意真上身了,就哪哪都失昏智了呢?
因为在意了,所以分神了。
陈桉正话反说:算了, 七天无理由退货罢。可见好看的男人未必中用。他起码惹你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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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唐女士急call回家,顾湘说,不为别的,就是她牌友一个侄子在。
嗯,香香被不知情地安排了场相亲。
怎么样?陈桉问。
比顾湘小一岁,家境什么的,她懒得听唐女士唠叨,就唯一的感觉,“愿世界和平罢。”
陈桉在视频那头笑“死”。
顾湘说,我更气馁了。我在他们眼里要沦落到和那样怯生生的男生相亲了,那男生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
陈桉:你被那姓赵的养刁了。连人家纯情男孩纸的爱慕都不屑了。
是的,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陈桉:哦,赵老师是货哦。
顾湘:你不要每一句都提他好不好!
相亲自然无果,唐女士自己也没看上那个男生,嫌太内秀,“男人没点城府肩膀,看上去就不稳重。”
冷不丁地问起顾湘在夏蓉街的事,那个补课老师怎么说,有没有下文?
顾湘的心跟被丢进热油锅里煎一般地缩了下。
唐文静自认为很了解女儿,炮仗脾气,随她。喜还是忧,都轻易藏不住,这段时间都没听香香咋呼,可见没进展,不然,还不早飞回来炫耀了。
是的,倘若不是赵孟成有个前妻那档子事,顾湘确实会第一时间跑回来告诉唐女士。我脱单了,你别追着我去相亲了,还有你要是看到你未来女婿有多好看,你得嚷嚷地这一条街都知道了。
然而,顾湘不敢,不敢贸贸然告诉唐女士。
离婚没什么可耻的,但是在唐文静这里就是犯了原罪。上回纪纭那档子事,顾湘已经领教过老母亲的嘴炮了,她骂纪纭随她去,她要是跑去骂赵孟成,顾湘能怄死!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陈桉在那头干脆激将她:“你又心疼人家又冷落人家。哦,你处处遮遮掩掩,怎么就可以呢?赵老师不过是不想和一个前女友的妈多交代几句罢了,又不是他妈。瞧你急的。”
再说,人家前妻陪了他十年,你有什么。才几天就要一个男人为你要死要活,果真如此,这样的男人你敢要嘛?
退一万步说,你又为什么和那个前妻比?现在不是上岗培训,你的前任多少影响你的工作接手,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的,他们能成,就没有你今天患得患失的机会了。
爱情是什么,老李子写的那首词最毒辣:一个人挣脱的,一个人去捡。
想清楚你要什么。要开心就玩几天算了,要天长地久,你也得有天长地久的时间去反馈人家。
男女平等,不光是嘴上说说。尤其爱情里,你起初不平等,注定一方走向归属品。
赵孟成一连三日给顾湘早安晚安的问候,都被她冷处理了,第四天,他没动静了。
毒闺蜜提醒香香:“你要是这么抻着,给你台阶也不下,得,等着散伙罢。”
回去和你的怯懦小男人相亲去!
残血开大的一记回马枪,陈桉说,那个前妻要是知道你们因为她散伙的,不知道得多得意呢。反正搁我,我得笑话你一段时间,瞧吧,他就是离了我,还属于我。
“陈桉!!!”
“别喊,就是毒奶才能醒。你管他怎么和那个旧丈母娘说什么呢,反正他不敢再喊她妈!你让他喊唐女士妈,我才信服你!”
顾湘被骂得呆成乌鸦,倒也醒回几分战斗力。是,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才是最最下品的收场。顺带着戏谑陈桉,到底是身经百战过无数个家明的女人。
陈桉啐她,都说能医不自医。她最近烦着呢,那个骆海洋死活不肯跟她分手,她也拿他没办法。
顾湘提醒好友,“你别和他硬刚啊,社会新闻没少放。我怕这种中二少年干出什么暴躁狂的事来!”这样一想,莫名觉得和老男人来往也挺好,起码他顾忌体面,爱面子又不折腾,分手也省心好多。
“他敢!”人生导师半天的陈桉提起那个骆海洋也是一脑门官司,啊,要什么男人,谈什么感情,“我们老了一起去住养老院多好!”
脑洞少女的顾湘又上线了,“现在就开始存钱,一年365天,第一天存一块,第二天两块,以此类推……”
陈桉讥诮她,“赵老师呢?不要啦?”
不要了。单身保命,她这几天气得胃疼。而且,他今天也没联系她,这下连台阶都没了。哼,男人。
再好的皮囊,老了还不是个老头子,顾香香同学说,我悟了。
没有台阶,你不会造台阶啊。
男人最吃女人的两套:示弱和撒娇。你选一个罢!
顾湘在镜头那端,蹙眉蹙到信号不好般地顿了顿,半晌,憋出一句,“我明天去总部开会,和客户吃饭,我让他来替我开车?”
陈桉嫌弃成个表情包:“这是我见过最硬的包袱,抖都抖不开的。”
不过也许对赵老师会有效,差遣他反而比哭唧唧高明些。
骄傲遇傲娇,battle的就是谁更胜一筹。
*
赵孟成手边的筹码快堆得比边上的茶盏高了,
他今天没带本钱来。
天杀的,桌上其余三个都悔不该,悔不该和他这个牌祖宗玩。他们赵家是祖传的牌技,爷爷打得好,他父亲玩牌也是个中能手,于是轮到赵孟成,耳濡目染加上脑子好,十赌九赢。
无论是麻将还是扑克。
牌桌上赵家郎舅二人,章郁云和一贯跟着他的特助秦先生。一家杀三家的局面了。
今晚章郁云约赵家女婿谈生意,酒局散了,三缺一,就想到了赵老师。
赵孟成从转行去教书后,这些酬酢场合很少请得动他了。一来他失了兴致,二来他顾忌着他老师的身份。如今,也只有打牌、打球约得到他。
偏偏都是他擅长的。
一个靠脑子,一个靠体力。赵老师能文能武。
章郁云输得最多,他不服气,问赵孟成:“都说情场失意,赌场才会得意的。你不能两个都占着啊。”兰舟回来给他看了,那个顾小姐真心长得不错。
赵老师抓到的重点是:“给你看了?”
“……”
“你们爷俩能不能有个谱,给我怎么拍的,怎么删掉!”赢钱的人火大得很。
章郁云不怕死,“该不会黄了吧?才一脸失恋的脾气。”
姐夫檀越嘴上不说,心里琢磨,不是上回在家里就已经黄了嘛,这把火烧到现在还没完?
结果一心做牌的赵孟成,语出惊人,说上周和她一起,碰上了冯洛的母亲了。
然后呢,其余三家一脸吃瓜自觉。属檀越最惊最讶,他以为的第一层,其实已经第五层了。
赵孟成尽管面不服心不服地,还是把经过讲了一遍,也自觉划出重点及错题,说因为没跟那头介绍她……,“就……不理我了。”
三天。赵老师说,为了这点事。其实是四天。前三天算她生气,今天是他不快了。
成年人并社畜谈恋爱不容易。各自有工作,赵孟成一面要听他们周校长差遣跑筹分校的事,文山会海的;一面高考百日誓师会和年级数学竞赛的事,每天忙成陀螺转,他自认为已经很殷勤了,早晚给她去电话,偏偏连面都不让见。
轮到他摸牌,牌在手里盲捻,凭着手感猜牌,再反扣在桌面上,单吊一筒,他又胡了。清一色一条龙。其他三个人一齐哀嚎,这算什么事,赵某人是因为在女人那里受了气,拿他们煞性子是不是,特么怎么能手气好到十来牌都下不来庄。
杀红眼的某人把牌往洗牌桌里推,喝茶浇肚子里的火,一副罪己诏的嘴脸,“就因为我没介绍她。”
向来沉默是金的秦先生突然慢悠悠地发问:“那么,你为什么不介绍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狗贼的脑回路自然也只有狗贼懂,章郁云歪头点烟也冷觑一眼赵某人:
“他那是压根瞧不上,瞧不上的人,你让他去对付什么,话都不想说,还介绍?你是谁?给你介绍。
一个不是我爹不是我妈的人!”
赵老师认为天底下的母亲都跟他家孟校长一样呢,和光同尘。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赵孟成喊服务生续茶水。这次也不“我有个同事系列了”,拉下脸来,发现也没什么要紧了,直截了当问老友并姐夫,你说女人是不是很麻烦?
章郁云:“我看你这个婚是白离了。”
檀越:“从前都是那个冯洛哄他,他分明进步多了。打第一眼见那个顾小姐,我就知道有猫腻。你瞅赵孟成主动应付哪个女人过!”
“我是问你们送什么? ”急性子的当事人摊上几个慢性子军师,能死。
花罢。三个牌搭子异口同声。
这世上最美好芬芳的事物就是花。因为它本身带着言语,起码它能令女人消气。
“会不会……我的意思……俗气了点……”赵孟成直觉顾湘那个脑回路的人未必受用。
“你可以选择单身,一辈子不必俗气。”
哄女人檀越最有经验,赵孟晞属于够能作的了。别和女人讲道理,这话回去打印出来贴在门口,每天进出念一遍,保准什么事没有。
小舅子横一眼姐夫,他嘱咐檀越:“你自己的事办砸了,个中原因也晓得。我不想赵孟晞那个女人提前知道,也不想任何人来找我麻烦,我自己的事,和你们谁都不想交代,包括我爹妈。”他就是这个德性,吃过他们搅和的亏。
“各过各的挺好。谁再话多还是手长够到我,别怪我翻脸。”
这个时刻,男人之间的“君子守约”又起作用了。檀越连连答应,“你都这么认真放狠话了,我哪敢说半句啊。”檀越的言外之意,小舅子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和人顶真了。
连庄下不来,这一圈就没法结束也没法搬风。续茶的服务生问章先生,要不要用点宵夜。
章郁云:“要。赢的人请。”
这里的规矩,赢的人付包厢的筹子钱,也请大家吃宵夜。赵孟成要他们随便叫罢,也给了服务生筹码作小费。
各自歇息点餐的时候,赵孟成翻朋友圈,发现顾湘发了条新状态:外婆十几年如一日给的零嘴,[桃酥饼]。
看吧,她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那头服务生问做东的人,“赵先生,您要来点什么?”
“桃酥。”他要吃桃酥。
章郁云怕自己耳朵坏掉了,“你害喜了啊,大半夜拣这么刁钻又没处买的东西要!”
赵老师:“哦,那算了。”他什么也吃不下。
十分钟后,重新回到牌桌上。兴趣缺缺的某人已经完全没了玩牌的兴致,他想散了,其他三个又不肯,赢了钱想走,谁给你的脸!牌品这么差,你老爹知道嘛!
下一秒,手机页面跳出一条微信。
赵孟成不动声色地看消息,轮到他出牌了,恍惚间,他随便丢了一张牌出去,对家的秦先生胡牌了,赵孟成出冲了,这一下,好不容易下了他十来牌的连庄,干!
章先生愉快地喊着搬风,结果,赵孟成牌一推,筹码也不要了,都还给他们。
“回家,困了。”说走就走。
包厢里的人骂他,这是什么差劲的狗牌品啊!
*
一节课的时间,赵老师驱车来到夏蓉街。
已经夜里过零点了。顾湘来给他开门的时候,是敷着面膜的,穿着一袭粉色的棉质睡衣,长发由发圈归拢着,巴掌大的脸,被面膜遮挡住了。
房东小姐一面抚平面膜上的褶来使得它与她更服帖,一面骄傲地指责他,“我让你明晚给我开车,不是现在。赵老师大半夜来干嘛?”
赵孟成径直来捉她的手,捉住并丢开,随即两只手来揭她的面膜,由下而上,
玄关灯下看他,长睫毛下有淡淡的阴影,他就站在顾湘的气息里,宽肩窄腰的身条,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小心翼翼地揭掉了她脸上的面膜。
顾湘恍惚间,想起从前观礼时,那认真小心揭新娘头纱的新郎。
她好几次见他都是素颜,所以她并不怯步,被他揭掉面膜也不生气,而是严苛地质问他,“你来干嘛?”
赵孟成看着她素净滋润的脸,原本想检讨地告诉她,有24小时便利店,为什么没有24小时花店呢?
结果,顾湘把摸了一脸精华液又没处擦的手,直接全揩他衣服上,赵孟成一把捞住她,逼着她看他,“我来问问大半夜永远不睡的女魔头,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么,管杀不管埋。”
逆光里,顾湘仰首的那一秒,被压过来的吻蒙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