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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我看看
说是找朋友聊聊, 顾湘却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陈桉,因为知道后者绝对会笑话她,笑话她多大点事, 非得放在脑子里盘, 都盘到包浆了。不就是个男人嘛, 合则来不合就散呀。
关键是她不想那样, 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经营心, 短暂欢愉的几天、十几天、或者几十天后的早晨, 睁开眼发现睡在身边的男人, 丑陋极了, 没意思极了,与他托付不了任何生活的期许或者抱怨。彼此进入不了对方的生活,顾湘觉得那样的生活好空虚, 没有根基,她也会被规训成一只没有脚的鸟, 因为没有岛屿供她栖息,她唯得不住地飞。
如果怎么选都是累的话, 她情愿不把自己陷进那个没有意义的漩涡里去。
因为她太懂那种没有心的男人是怎样消遣感情,或者性。
星期一的办公室是忙到陀螺起飞的。他们上海总部的项目总工又带了大佬客户来看样品, 作为支援地陪, 顾湘应酬客户到晚上十一点多,送他们去到酒店,自己也喝了酒, 等着代驾来接的空档里,她看了看微信置顶聊天那条,风平浪静极了,一瞬间, 她感觉自己心冷了下来,就像一场高烧,要不药石无灵,要不总有退烧的那天。
工作这几年,顾湘已经习惯给自己做短暂ddl,没有长远规划,只有短期执行。
所以,她警告自己。三天,三天的死期内,如果赵孟成没有联系她,那么她也不想再去坚持什么。喜欢是一回事,但她早已过了迷信爱情的年纪了。她可以去招惹他,她可以走99步,但如果对方连1步都吝惜的话,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你对于他来说还成为不了主题的缘故,顶多算首插曲。
随行的几个男同事在抽烟,站在冷风里,酒气裹挟着烟草味。嬉笑怒骂间,各色形容,顾湘局外人地审视这些男人,他们或单身、或有对象、或拖家带口,众人众生相,但这些众生皮囊里,顾湘质问自己,为什么看他们就能这么冷静乃至冷漠呢?她怪老天爷不公平,半吊子,偏偏给她遇到了,遇到个想从皮囊进灵魂的人,还好死不死地是个傲娇鬼,那鬼心里还有另一个鬼!
她如何不介意,一个男人能把十年交付给你,不长情也长情了。他那样婚姻未遂和既成婚姻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前妻反悔,他赵某人不就是已婚男士了,孩儿他爹了。
越想越气,她说好好想想。一天了,但凡是个坐不住的男人早给她打电话了,软磨硬泡也好,早死晚死也好,总得跟她要个答案罢!
结果就是,一个离婚男人比她还沉得住气。
“见鬼去罢!”顾湘站在冷风里,骂人嘴脸。
一行同事都侧过来,“香香,你在和谁说话?”骂谁呢?
顾湘:“不是说你们,说一个拿傲娇当饭吃的老男人。”
男同事打趣她,“有多老?”
“反正年纪蛮大的了。三十好几。”
男同事: “有被冒犯到。”
次日上班时间,顾文远给顾湘打电话,关照女儿过几日是你妈妈的生日,不能忘了,还是老规矩,你买礼物,我出钱。
往年,父亲这样的殷勤,顾湘随他去。多一个人记挂着唐女士也没什么不好,早些年她甚至还期许父母能复婚,也曾问过妈妈,得到的答案是:那样的话,可能是和你爸再离一次。
唐女士说,她最艰难的时候都一个人挨过来了,没的再回头和他去拉锯。且你看到的都是合久了分,你见多少分久的去合。不如意的终究的不顺遂,你用物件还这样,更何况人。
今时今境,顾湘才把自己从父母之间择出来看这件事。无论是当初的离婚,还是早几年她盼望着父母复婚,都是她自私的想法,她希望父母像一件衣服一样,她作为纽扣,一家三口再联袂在一起。她从没客观地去审视父母各自的立场,也许顾文远是对妻子久久愧疚成一份情,也许唐女士早不爱这个背叛过他们婚姻的男人。婚姻是什么,说白了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契约,守约的两个人就像摆渡者,掌舵方向审时度势都是要彼此通力合作,它需要经营需要维持,从来不是值得迷信甚至迷恋的避风港。
反过来说,从婚姻这桩“条约”里各自取消缔结的两方也不值得被披上件不光彩的外衣。
“老爸,”
那头愣了好久,才磕磕绊绊地答应了声。因为顾湘好久好久没这么喊他了。
“妈妈不会和你复婚了。”
“我知道。”
从来知道,向来如此。顾文远说,哪怕现在你妈妈掉头就嫁人了,我还是会想着她,不是妻子了,也是我闺女的母亲,这点改不了,其他也不重要了。
邮件提醒在线会议时间快到了,顾湘也匆匆结束了与父亲的私人电话。从工位挪到会议室里,视频会议的中途,顾湘把笔夹在耳朵上,游神了几分钟,突然悄悄蔑笑了声,因为毫无意义。
人始终不是公式、不是笔迹、不是行文风格,你指望从一个人身上去套另一个人的结果,不可能也没有意义。
下午茶时间,她的喉咙疼起来了,是扁桃体发炎了,腭垂也掉了下来,喝水很疼,有严重的阻塞感。
比她大几岁的女前辈说她,还是你们年轻人火气大,老早地就把冬衣脱掉,萧薄薄的,身上单又露脚踝的,怎么不怕冷的!瞧吧,冻着了吧!
晚上继续加班,顾湘没当回事,随便找了几颗消炎药对付了过去。
第三天身上的淋巴系统开始友情提醒她了,好疼,人也起了热度。她加班到晚上八点,来分部这里第一次请假了,顶头上司是个四十开外的已婚男人,加班时刻不算翘班,顾湘说提前走了,做不完的她回去做,总之,明天老板开电脑的时候,邮箱里肯定有她的技术标。
老板笑得很温和,问她,“你走就是了,怎么,我这么可怕吗?”
“也不是。规则是规则,人情是人情,我尊重规则,您才会饶我人情。”
老板旁的没说,“纪总说的没错,有人脾气大但能屈能伸,昧着良心的马屁话张嘴就来。”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顾湘来这里,纪纭是打过招呼的。
对此,她不置可否。礼貌范畴地笑且谢过,扭头往外走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的潜台词:非我族类。
她犹记得那日被唐女士撞见纪纭送她回来的场景,是,她是说了,不做二婚太太。
但二婚与二婚也是有区别的,有的男人是明晃晃的妻子在那呢,即便名存实亡,但你没把自己择干净呢,这样的境况下去沾染别人,就是给人家泼脏水;
而有的男人,嘴巴又是个死物,生怕他纡尊降贵说几句,泥塑的金身就彻底崩塌了。
通通都见鬼去罢。
顾湘坐到车里的时候,难受极了,一阵寒凉一阵高热的,她给陈桉打电话,说她也许得去医院了,好难过,你来陪陪我罢。
一个小时后,市立医院本部,陈桉和家明一起来了,而顾湘夜间急诊的号前面还有几十号。
她拉陈桉坐下来,好有个肩膀可以靠靠,“S城的人怎么这么多的,看个头疼脑热都这么多人排队!我想好了,我要找个医生男友,起码来医院能走个后门。”
陈桉摸她的额头,烫得能卧鸡蛋了,“赵老师不要了?”
“不要了,他不爱我。”
陈桉要家明去买水,“这才哪到哪啊,姑娘,你就想要人家爱?”
“为什么不能,我就想找个人陪我一日三餐,陪我看电影,陪我来医院,陪我什么都不做的待着,怎么就这么难!”顾湘告诉了好友,赵孟成的前妻的事,控诉他,即便这样,他依旧有他的尊严要顾,“三天了,我给他的死期,现在死期到了,该怎么样怎么样罢。”
等等,陈桉发现个华点,“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么在乎二婚的事啊,谁说你们一定走到那一步的!”
顾湘不想说话,纯粹高烧折磨的。
陈桉要家明去买水,弟弟买了几瓶有颜色的饮料,陈桉怪罪男友,“水,矿泉水!你们男生不是最爱说,‘多喝热水’的嘛?”
家明也没好气,“没有啦,姐姐,贩卖机里水卖完了。”
顾湘恹恹地连忙圆场,“我不渴。不要为我吵架,我不想担这个罪过。”
等着叫号且还有段时间,顾湘要去洗手间,陈桉说陪她去,两人的包都交给了家明守着,也要他守着一个好不容易的位置。
她们再折回来的时候,家明在玩游戏,瘾大的呀!陈桉更是没好气地踢踢他,要他让开,傲娇的弟弟干脆起身,一言不发。顾湘看在眼里,直接怪陈桉了,“干嘛呀,成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不关你的事,来前就吵架了,我要来看你,他也非得跟着。”
再坐了二十分钟左右,陈桉坐不住了。他们都没带保温杯,陈桉看顾湘烧挺高的,说要去护士站要个一次性杯子,接点热水给她喝。
内科急诊大厅里坐满了人,拐弯隔壁又是儿科急诊。输液大厅也在这一层,此起彼伏的哭闹、叫号声、脚步声。有人把不锈钢的杯子滚到地上,咣当一声,拖沓出好长一道弧线声;有的孩子怕是挨了针扎,那哭声比杀他还惨;有的人刷个抖音老高的公放声音;有的人躲在墙角抽烟被医院护工厉声喝止,“这什么地方啊,还抽烟!赶快给我掐了……”
远远近近的声音,像个拌浆机一股脑地搅碎在顾湘的脑袋里,昏昏沉沉,嗡嗡作响。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徒然有人拍她的脑袋,得不到她的回应,就一遍一遍地拍。把头埋在膝间的顾湘以为是陈桉,“多少号了,到我们了?”
昏昏然抬头,赵孟成正好准备蹲身下来看她,两个人的脸不经意擦了擦,顾湘听到眼前人冷冷地说,“好烫。”
坐在椅子上的人,舔了舔嘴巴,恍惚地看着眼前人,哑哑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赵孟成的手来探她额头,手是暖的,但不敌她的温度,干燥地贴在她额头上,莫名地降温体感,他问她,“量了嘛,多少度?”
“39度1。”来的时候护士台量的体温,顾湘报给他听。看着眼前这张无限接近的形容,顾湘发现自己没出息极了,一半生理的不舒服,一半心理的过分委屈,她固执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孟成指指边上打游戏的家明,“我给你打电话,你的‘绯闻男友’接的。”
一句话成功招惹下来她的眼泪,高热的人又哭又笑,随即哭唧唧的口吻,撒娇也好,控诉也罢,告诉他,“我喉咙好疼。”
赵孟成彻底蹲身下来,无比认真的形容与口吻,回应她,“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