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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凌易反复播放,长久隐忍的情绪有了种肆意宣泄的畅快,他眼里隐隐冒出火光,声调也没了平常的冷静,变调地嗤笑:“你算什么东西,现在听清楚了吗?!”
他扯住诺诺的衣襟,要亲眼看他崩溃:“我——我从小就认识她,是她把我从病痛里带出来,她治疗我!你算什么!”
诺诺踉跄着,直勾勾注视韩凌易,手机里不断播放的语音是杀人夺魄的利剑,日思夜想渴望的那道声音,在耳畔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把他碾碎成血沫的话。
韩凌易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虐感,他抢下诺诺的包扔开,装饺子的保温盒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诺诺手机从侧袋里掉出来,摔碎了屏幕,他一脚踩上去,皮鞋施压,彻底毁坏。
“包什么饺子,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你包里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全是垃圾——你对她根本一无所知,我们小时候,这些年——”
韩凌易攥着诺诺领口,要把他精神彻底击垮。
这样一个挨着饿又病弱的白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小时候……一无所知?”
韩凌易正想把诺诺拖去门口,之前还算顺畅的动作却陡然间凝固,一下也不能再动,冷不丁一道嘶哑阴冷的嗓音,就这么响在空寂房间里,开刃的刀一样笔直捅入他耳中。
韩凌易愕然抬头。
他比诺诺矮一些,之前一直没去看诺诺的脸,此刻蓦的对上他双眼,透骨的森寒从头顶灌下来,直冲全身。
“你又算什么?”诺诺眸中猩红似血,冰块一样的五指扣上韩凌易的颈动脉,歪头盯着他,整个人没有一丝活气,“一个治愈计划的实验品。”
诺诺头痛欲裂,全身都在被钢针戳刺搅动,骨骼像要折断,血液冷得凝结成冰。
有什么尖锐的记忆碎块,从层层束缚里挣脱出来,一路刮出狰狞剧痛的血痕,散落在他眼前。
脖颈间从未摘掉过的塑料小狗仿佛突然有了温度,凶烈炙烤着他。
诺诺把韩凌易掐到窒息,一脚踹开他,一米八的男人犹如沙袋,“砰”的撞上墙壁。
诺诺背着光,一步一步走向韩凌易,踩住他曾经跟喻瑶客气握过的那只手,像他对待手机一样,随意碾磨。
韩凌易发出惨叫,诺诺缓缓蹲下身,昳丽的脸落在没有灯光的暗影里,森冷阴郁,如同无魂的艳鬼。
他嗓子被扯裂,漂亮手掌收拢,打碎韩凌易的镜片,刺破他脸颊鼻梁。
诺诺一字一字说:“我才是那个被她治疗的。”
韩凌易惊恐地后退。
诺诺揪住他头发,狠狠拎到面前:“我才是,她在乎的。”
韩凌易被压迫到不能呼吸,恐惧悚然让他完全失控,不停发出短促绝望的痛呼。
诺诺掐住韩凌易咽喉,掐到几近濒死。
他忽然手一松,把人甩到地上,在仍然没有停止的语音和窗外大雪里,血色眼眶里忽然滚出一行眼泪。
“我才是,她爱的。”
一切都变成空白,又像塞满了断裂的冰锥,诺诺看不清眼前,也理不清过去,脑中尽是混沌和混乱,被找不到的那个人彻底揉碎了意志。
瑶瑶是不是真的不来了。
看过他的信以后,瑶瑶放弃他了。
他是麻烦,是拖油瓶,是她着急扔掉的累赘。
瑶瑶现在在家……在那个,他取暖过,被心疼过,拥有一张可以安眠的小床,抱过她的家里。
诺诺跌撞着捡起他的小包,死死护在胸前,他只穿着一双室内普通的单鞋,一件瑶瑶亲手给他买的灰色羊毛衣,撞开大门,走进漫天大雪里。
他不相信。
不管是谁说的,谁给他听的,他都不信。
他只听瑶瑶当面亲口告诉她,说她厌烦他,不要他,想把他抛弃了。
诺诺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像从前被送进收容所时一样,骨子里刻着家的方向,他看不清很多东西,只知道风很大,雪片在脸上刺得痛,可又丝毫也比不上心里撕烂的疼。
从家里来的时候,他一条街一条街记住了样子,他要回去,找瑶瑶。
他不是一只没人要,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有主人。
除夕深夜,长街上空荡寂静,空无一人,没有车没有营业的店铺,直到零点跨年那一刻,诺诺走到一家还在开放的便利店门前。
爆竹和烟火响彻黑夜。
诺诺身上落满了雪,他吃力抬起头,望着头顶缤纷的绚烂光点。
“瑶瑶……”他轻声说,“你看,有烟花。”
他走进便利店,想打一个电话,店员被他的样子吓到,他解释:“我只是……跟她走散了,就快要回家了。”
诺诺的手冻僵,店员帮他拨号,打了三遍,喻瑶都是关机,他问:“我能不能要一张纸。”
他怕自己撑不到家里,如果倒在半路,他也不是被遗弃的。
诺诺艰难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有人要,我有主人。”
后面,他咬着牙一笔一笔勾出喻瑶的电话号码。
店员要给他拿件衣服,让他改天再还,诺诺摇头:“我家……就在前面了。”
他搂着自己当命似的小黑包,抱紧那张纸,路上见到亮灯的派出所,他腿痛得走不动了也还是拼命躲开。
那里面的人……会把他带走,要让他跟瑶瑶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