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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即她润湿的头发就被人拂开,那只手托着她后脑,把她脸抬起来。
头顶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喻瑶身边全是横流的雨水和混乱人影,她的听觉和视觉像是眨眼间被抽离,对一切屏蔽,全部投向面前的这个人。
比她高了那么多的身影,披着一件剧组里最寻常的黑色长雨衣,帽檐盖过半张脸,口罩拉到唇下,但喻瑶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他怎么能从天而降。
喻瑶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窜起的颤动,有点发抖。
“你……”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清楚,“你怎么会来!”
喻瑶忍不住打量周围,还好,现场太乱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发现多了谁,更不会认出他的身份。
容野撑起手里的大伞,把她完全遮在下面,从包里抽出干毛巾,不太温柔地给她揉着头发。
他们站在一个隐蔽的墙边,人来人往就在不远处。
喻瑶心跳声轰鸣,一时竟然说不出太多话,她任他擦着,眼眶微微泛酸,刚想再追问两句,头顶那把伞忽的放低,伞面很大,把她上半身都遮挡住。
容野用毛巾盖着她的头,挡住她眼睛,她看不见的一瞬,他像是怕被拒绝,怕再听到她说那些锥心刺骨的话,骤然朝她吻下来。
喻瑶毫无准备,一下子攥紧衣服,耳中填满雷电和人声,还有他紊乱不堪的呼吸。
“喻瑶——”
前面棚里,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
“喻瑶在哪呢?过来准备进室内补妆了,下一场过五分钟开始。”
喻瑶唇舌湿润,轻颤着躲开容野时,纠缠的舌尖还牵连着难舍的水声,她闭上眼极力忍耐,沙哑说:“你不怕被人看见?那边叫我了,我必须过去,再晚就会有人过来找……”
两个人一把伞,站得这么近,太容易出问题。
“我看到你在机场穿的衣服了,是我多想么?”容野的声线比她更暗,在雨声中磨着挠人的沙砾,“熬了两天,我熬不下去,借着去临市签合同,那边提前做好了准备,没人知道我过来。”
喻瑶欣慰他懂得,又不得不紧张,知道每一刻都是他抢来的,但每一分亲密,也随时可能让他有麻烦。
导演催了第二遍,喇叭的余音里,他还在招呼身边人:“看喻瑶在哪,抓紧去找找,来不及了——”
她不走不行。
喻瑶看了看容野,他的头疼应该已经好了。
她抵着他急促震动的胸口,低声说:“导演在找我,我先去拍,争取早结束,你……你别在附近,去远点找个安全地方等,我……拍完就找你,有话跟你说。”
喻瑶接过伞,把容野把阴影里推了推,咬唇转过身走向灯光下,迎上过来找她的场务,跟着进了小楼。
进去之前,又一道白晃晃的厉闪劈下来,响彻整个山脚。
明明才傍晚六点,天色就已经黑得像夜里。
喻瑶感觉到伞面上的冲击力越来越重,她几乎要撑不住,不禁跟场务说:“雨这么大,没有危险吧?”
场务安慰:“没事的瑶瑶姐,山上肯定不安全,但咱们晚上的戏都在这小楼里,不用担心。”
喻瑶又扫了一遍小楼,实在有点简陋。
这场戏拍的是她跟男二女二被敌方追踪,临时躲到这里,为了追求真实,导演选的是山脚下相对老旧的一片民居,只有两层,看着很有年头了,外观在雨里更显得破败,有点摇摇欲坠的趋势。
喻瑶皱了皱眉,全组都等着开拍,她与其再花时间纠结这些,还不如快点搞定早收工。
她迈进小楼,收伞的时候回过头,看向那片早就模糊的阴影。
什么都望不到,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烧红的钩子一样钉在她身上,即使离这么远,也觉得烫。
几场戏从六点拍到八点多,因为小楼面积有限,除了演员外,只有必要的工作人员在里面,从八点开始,雨势突然间大到离谱,即使在楼里,噪音也让人心烦意乱。
山外有剧组同事给打过电话来,说刚刚问过当地人,现在的雨超出正常了,还是先撤出来好。
导演眼看着只剩下几个镜头就能拍完,实在不甘心这么断掉,等过了今夜,山路就不见得能再好走了,他权衡之下,选择加快进度,但男二受了影响,总是发挥有误,多少耽误了一点时间。
喻瑶本就重感冒,头脑发沉,她听着屋外剧烈的雨势,心高高提着,惦记外面不能靠近的容野。
接近九点,她好不容易拍完戏份,捂着额头率先下楼,外面的雨用瓢泼已经不能形容,比起这个更可怕的是,破旧小楼在暴雨中,隐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异样吱嘎声。
不止喻瑶听到,一楼其他的人也听到了,大家对视几眼,神情都露出惊恐,离门近的人大吼着提醒楼上,快步往外冲。
喻瑶眼前一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努力加快速度,昏沉沉地朝门口跑。
她用了最大限度,但在跑到一半时,就已经有木料的碎块和湿凉雨水落到她身上,她逼近门口,就快要出去时,整个楼在暴雨中轰响着坍塌下来。
喻瑶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剧痛到麻木,只觉得穿心一样的难过。
有些怕死。
更怕的,是容野一个人要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被爱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