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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急诊手术就算了吧?
晚上十点, 妇产科办公室灯火通明,又是一个夜班。
伴随着敲打键盘的噼噼啪啪声,还有对话传来:
“宋宁, 你那个待产室3床怎么样了?”
“生完了, 很顺利。”
“哦,潆心,去看看4床的无痛打上没有。”
“好,老师,这是今天下午测的经皮结果,没有异常的, 你看看。”
“苏医生,有个胎盘早剥的!大出血!”
“马上术前准备!潆心,赶快通知血库备血!让家属过来签字!”
“好!”
这就是许潆心的日常,在办公室、病房、待产室、分娩室还有手术室之间来回奔波忙碌, 好像这个世上每一分钟都可能有意外发生。
很累,但也激起了她隐藏在身体里的潜能,她觉得, 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每一点忙碌都是有意义的。
封睿在呼吸科的工作节奏却没这么快,同样是值班, 他今天只比平时稍稍忙碌些许。
护士打电话进来,喊值班医生收病人,舒檀问了句是什么问题, 回答说是普通肺炎, 她哦了声,挂断电话。
然后对封睿道:“师弟,你先去收, 等我吃完双皮奶就去找你。”
这双皮奶又嫩又滑,洒满了香喷喷的花生碎和碧根果碎,这是她从她家厉医生嘴里抢的最后一碗,特地带来当宵夜的,就剩最后一口了,不吃完她心里很难受!
普通肺炎而已,谁去不能收啊。
封睿应了声,自己出去收病人了,“病人是哪位?”
“喏,这位美女。”办公护士抬头看见他,笑着指了一下站在护士站边上一个穿黑色长袖连衣裙的女生。
封睿闻声往那边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眼神突然变了。
但具体怎么变,他又说不上来。
“哪里不舒服?”他将心里一闪而过的疑惑抛到脑后,然后开始按部就班地问病史。
他问的时候,办公护士递过来门诊病历本,他接了之后低头翻开看了一眼,主诉写着是“畏寒、发热伴咳嗽、咯痰10+天”。
然后又问:“生病之前有着凉过吗?”
“和男朋友分手,淋了雨。”患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落细弱,甚至还带有哭腔,听起来就很可怜。
封睿呃了声,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伤心事,顿觉尴尬。
“……抱歉。”
他道了声歉,对方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封睿接着问道:“咳嗽是一直咳,还是一阵咳一阵没事?痰是什么颜色的?”
“一阵一阵的,痰是黄色的。”
“痰量多吗?”
“不多不少吧。”
“除了发热怕冷和咳嗽咯痰之外,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有点……”她说着抬眼看了一下封睿,“有点累,还有肌肉酸痛。”
封睿点点头,低头一边记录一边继续发问:“自己有吃过药吗?”
“吃过。”
“吃了什么药?”
“不记得了。”
“好,有好转吗?”
“没有。”
封睿听到这里又问了一句:“有心慌心痛、心悸胸闷之类的症状吗?”
患者摇头说了声没有,封睿刚要继续问,护士就道:“来坐下吧,我帮你测个血压和心率。”
等患者在椅子上坐下,护士将电子血压计的袖套套上她的胳膊,封睿才接着问:“这几天吃饭怎么样,胃口好不好?睡觉呢?大小便正不正常?”
“胃口不太好,睡觉一般般,大、大小便……”
回答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封睿立刻抬头看向对方,然后就见她红着脸有点尴尬似的看着自己,和自己目光一碰,立刻就低下了头。
然后闷声闷气地继续道:“……正、正常。”
这有什么可害臊地,封睿忽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估计是没住过院吧。
他心里不以为然,接着问起了对方的个人情况,“结婚了吗?”
患者摇摇头,他应了声好,想想还有什么没问的。
“月经……”他本来想问月经一般是几天,女患者嘛,这个是要填的,有的人是三到四天,有的人是五到七天,还要问量色质,但他想了一下,这又不是妇产科,于是改口,“月经正常吗?”
对方倏地抬头,脸孔涨得通红,眼睛放射出震惊的光芒,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
封睿被她看得心里一顿,懵了那么一瞬。
但他很快回过神,若无其事地道:“这是常规了解情况,每位女患者来了都要问的,你别有心理负担。”
“……啊?”对方愣了愣,又哦哦两声。
然后别扭着脸色小声地回答了两个字,“正常。”
封睿接着问了她的个人史、药物过敏史之类的信息,又问了工作单位,然后从口袋掏出听诊器戴上,“我给你听听心肺。”
一边说,一面将听诊器的胸件在手心握了握。
十月天了,天气微凉,听诊器的温度也开始凉手了。
只片刻他便松开了手,低头的时候,一直做不好意思状的患者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看见她的眼睛一亮。
像有什么划过。
封睿没有在意,眉头轻蹙着别开头去,然后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她的心脏,特别是肺部的表现,然后直起身来。
一边摘听诊器一边道:“先去病房休息吧,一会儿护士给你抽血检查。”
到这里基本要问的都问完了,封睿准备要走,却又被患者忽然叫住。
“医生,你是我的管床医生吗?你叫什么名字?”
封睿只好停下来,回答道:“我姓封,开封的封,不过我不是你的管床医生,你的管床医生是舒医生,等下她会去看你的。”
说完又温声说了句先回病房吧,然后才转身离开了护士站。
但总觉得背后好像有目光追着,然而等他回过头去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只看见患者在护士的带领下,向病房走去的背影。
他回到办公室,舒檀已经吃完双皮奶洗干净手,正在找她的听诊器,见他回来就问了句:“病人情况怎么样?”
封睿将患者的门诊病历本递过去,向她汇报病史:“患者于十几天前淋雨受凉后出现发热、畏寒,体温38℃,伴有咳嗽、咯痰……右下肺叩诊轻度浊音,右中、下肺可闻及湿啰音……”
汇报完之后将片子递过去,“这是刚才在门诊拍的,右下肺感染、支气管炎。”
舒檀接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行,你先按常规开医嘱,我去看看她,等我回来再打印。”
说完她就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封睿看一眼她的背影,然后打开这个患者的16床,导入标注是肺炎的成套医嘱,然后删删改改,在舒檀回来的时候就把医嘱开好了。
舒檀回来之后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打印出来,边签字边还说了句:“这个16床,不太配合啊。”
封睿有点惊讶地咦了声,“不会吧,我去问她的时候,感觉还行?”
“哦对,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问你,说封医生会不会管她。”舒檀说着有点奇怪地歪歪头,叹口气,“搞不懂。”
住院总陆标在一旁整理病历,闻言笑了声,扭头有点揶揄地看了一眼封睿。
“不会是看封睿长得帅,看上他了吧?”
“不会吧?”封睿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以为然地道,“她淋雨不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么,才十几天就移情别恋,不太可能吧?”
舒檀听了愣了愣,“啊?真的啊?”
封睿点点头。
舒檀摸摸下巴,看他的目光都有点不对起来,“不会真的被陆标说中了吧?”
顿了顿,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封睿,跟买什么东西似的,把封睿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师姐……”
“要是真的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这年头,好看的人都是占便宜的。”
“不过也容易被人占便宜,你小子小心点。”
说完还啧啧两声。
封睿都无语了,他觉得舒檀的猜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发生的事。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关他屁事啊,他又不喜欢人家,普通肺炎好得快,过几天就出院了,他连避都不用刻意去避,反正忙得很,见不着。
有担心这事的时间,他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让许潆心请他吃饭呢。
说好的请他喝奶茶和吃饭,现在都没见影子,可给他惦记坏了,每次想起心里就像揣了只猫。
扑腾得厉害,还痒。
“阿嚏——”
今天有两台连台的双胎剖腹产,许潆心下来跟手术,刚洗了手走到手术室门口,就忽然间打了个喷嚏。
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揉鼻子,可手指刚伸到鼻子前两公分的地方,又马上停住了。
不能擦!不能碰!碰了是要重新洗手的!
她可不想再去洗一次手,毕竟手术室的洗手跟在办公室的洗手不一样,步骤多,花的时间也多。
说不定等她洗完回来,崽都剖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马上就摸上去了。”宋宁看见她的动作了,本来要提醒她,可还没开口就见她自己停了下来,忍不住笑道。
许潆心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进了手术室,苏盈袖跟在她后面也来了,她忙上前去帮她穿手术衣。
等苏盈袖穿好,她这才在巡台护士的帮忙下找到合适自己的手套,穿戴好之后,这边也可以开始了。
手术没什么难度,剖腹产嘛,十来分钟就一台,第二台的时候时间不紧张,宋宁还让她来做缝合,“潆心来练练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给手术病人缝合,但上一次却也已经是半年多以前,上次有机会这么做,还是在外科。
她强行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和紧张,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不至于手抖。
“慢慢来,不要求快。”苏盈袖见状在旁边笑着说了句。
然后脱了手套,环抱着胳膊,一边看她给产妇缝合剖腹产切口,一边跟麻醉医生闲话。
宋宁在一旁清点纱布,点完之后又看着许潆心的动作,她也很担心师妹会出错的。
幸好一切顺利,只是缝合结束之后,许潆心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实在是太紧张了。
她紧张到手上每一块肌肉都差点痉挛,又酸又累,汗水已经将手套内侧都沁湿,贴在她的皮肤上,印出淡淡的细纹来。
宋宁笑着对她道:“次数多了就不紧张了,以后多练习。”
她抿着唇笑得很高兴,尽管隔着口罩别人看不到,但眼睛却是弯起来了。
所有的喜悦都在眼波流转间表露无遗。
苏盈袖笑呵呵地夸她,“做得不错,今天奖励你一个大鸡腿!”
许潆心连连点头,但心里却难免嘀咕,怎么个个老师的奖励方式都是请吃鸡腿?
难道是多吃肉好干活的意思?
她没想出个答案来,也没吃到这个鸡腿。
因为封睿下了班就来堵她了。
其实也不算特地来堵她,只是恰好妇产科请了呼吸科的会诊,舒檀来看病人,封睿跟着,师兄妹俩人恰好就碰上了。
封睿悄声问她:“今天值不值班?”
她摇摇头。
封睿就又问:“那能不能按时下班?”
她想了想,应道:“七点左右应该能走。”
封睿哦了声,再次确认似的问道:“也不会留下来加班写病历,或者做题?”
许潆心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顿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抿抿嘴,有点不痛快了,“你是不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啊?”
啊……师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封睿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用手指蹭蹭鼻尖,嗯了声,“我得确定一下会不会像那天那样,都走到停车场了,还被叫回头上手术。”
“感觉就像到嘴的鸭子飞走了似的。”
许潆心:“……”这是什么破烂比喻。
倒是苏盈袖在一旁听见了,转头用眼神刮了他一下,哟了声,“怎么着,你是有什么不满么,说大声点,信不信一会儿就来急诊……”
她话没说完,许潆心就一脸惊恐地扭头看向她,“老师,不要了吧,手术可以,急诊手术就算了吧?”
急诊手术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盈袖:“……”
同组的张铃兰他们在一旁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连连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再将许潆心给叫回来了,让他们好好去……吃饭。
原本想说约会的,但好像他们也不是那种关系,大家对视一眼,到底没说出来。
吃过这顿饭没几天,就到了十月下旬,天气开始慢慢转凉。
这几天封睿每次去查房都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16床明明没什么问题,还总是拉住他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好几次还让护士来找他。
可是他一去,她又什么事都没有。
有次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听了心里腻烦,又不好直斥对方多事,便道:“好好休息,你指标不错,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说完就走了。
可是第二天,护士却悄悄告诉他:“16床打听你呢,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封睿:“……”都什么破事。
然而烦心的事不止这一件。
在他值夜班的晚上,忽然间接到季茗茗的电话,她哭着告诉他:“陈老师刚刚走掉了。”
封睿觉得这天啊,好像又冷了不少。
他沉默许久,问道:“什么时候追悼会?”
“周六,你……你和潆心都过来吧?我们一起送送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