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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凶西北荒

作者:白云诗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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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此心一同

  洪庆山郊外, 搜索已经有序展开, 三千多公顷的国家森林公园,说白了其实大部分都是野山, 野山才符合保护的理念。

  但对搜救来说, 就显得异常困难。

  房正军看看天气, 似乎就要下雨,不由得更加担心:“按理说灵灵这么精的脑子, 怎么也该留下一点线索。”

  别人面前他要镇定, 邹凯文面前,他忽然有种亲人般的解脱, 不由自主问他:“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伤到动不了?”

  “不至于。”邹凯文立刻答他:“我看了事发录像, 灵枢是镜面人, 刺伤的地方在常规心位,不会有事的。”

  他的确冷静有度,房正军先不管是男是女,只在心里想, 难怪灵灵能和他处得来, 此人确实心有方寸, 看他神情态度,急归急,分寸一点不乱。灵灵要是个女孩,这男人真正可以托付终身。

  这话宽了房正军的心,而后面一句话,邹凯文没有说:对房灵枢来说, 右边是心,左边是肺,如果捅成气胸,恐怕危险不减于心脏受损。

  只是以嫌犯的体格和他的病历来看,未必有这么强的力量。而且房灵枢在受伤之后还能大口呼吸,翻车追击,这表示他肺部没有太大损伤。

  邹凯文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梁旭还有良知,他是临床外科硕士,有基本的应急救援能力。

  ——其实也是天方夜谭的想法,没有犯人会在逃亡过程中停车搭救人质。但他心中还保留着一点希望,他虽然没有面见梁旭,但凭房灵枢对他的描述,能以人格魅力感染灵枢的,决不可能只是逢场作戏。

  哪怕不为了良知,只为了利益,梁旭如果足够理智,就应当救援房灵枢,因为一个健康的人质能够换取更多谈判的筹码,人质垂死对挟持者来说,没有什么好处。梁旭在秦都所表现出的犯罪智商,令邹凯文足够相信,他拥有判明局势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邹凯文似乎隐约猜到房灵枢想要做什么——设身处地,如将灵枢换成是自己,恐怕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大好机会。

  困境往往是示弱的良机,而示弱意味着侵吞原本不可能获得的利益。

  但那实在太冒险了。

  一小时前。

  山路颠簸,小白兔于心有愧,贴心地用手扶着房灵枢的头,一路上他也不辞辛苦,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时不时还给他喂口葡萄糖水。

  其实没必要托着,梁旭给房灵枢捆上了束缚带——这原本是给失控的病人用的,房灵枢现在又是病人又随时可能失控,用个束缚带没毛病,虽然他不是因病失控。

  小白兔分析不了这么多,小白兔还是老老实实地扶好房灵枢,免得他伤口颠簸疼痛。

  房灵枢无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捅轻一点,也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事。”

  小白兔琢磨了一会儿什么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的脑子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暂时猜不透这句高大上的成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后面的他能听懂。

  “我错了。”他又道歉,“可是你要打死哥哥。”

  “我没想打死他。”房灵枢闭眼:“我瞄准他大腿的。”

  “你骗人。”小白兔指责他,两个手还不敢松开他的脑袋:“你要打死他的。”

  这个小兔崽子眼还挺尖……

  房灵枢承认,那一刻他是真动了杀心,他的确是瞄准了梁旭的脑袋。总共开了两枪,一枪对头,一枪对胸。

  梁旭当时危险性那么高,挟持人质还开枪射击,医院已经有人受伤,用官话来说就是情节极其恶劣,态度极为嚣张,当场击毙他一点儿都不亏。

  可惜情况太乱,他手臂又受伤,没打中。

  反正只要是对梁旭开枪那结果永远是不中,房灵枢恼怒地想,梁旭这个王八蛋是个狗毛的天煞孤星,他是寿星投胎吧?

  别人没有看清,这个小兔子倒是看清了。大概越单纯的人就对杀气越敏感,这和小畜生差不多。人感知不到的东西,猫猫狗狗一瞬间就能反应过来。

  房灵枢懒得和这个智障争辩:“对对对,我就算想打死他也是他活该,我不打死他,他就要打死别人,明白吗?你哥哥自己作死,能怪谁?!”

  小白兔被他长篇大论的辩驳惊呆了,小白兔说不出话了。他委委屈屈地低下头,还不忘了托好房灵枢的肩膀。

  得想办法松开束缚带,房灵枢想,我又不是傻逼,还一直让你捆着?

  匕首就在小白兔手边,刚才梁旭飞刀过来,小白兔生怕刀刃划到房灵枢,把匕首放在腿边了,这孩子心地倒是真好,收匕首还知道把刀刃对着自己。

  房灵枢睁开一只眼,开始扯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小白兔会答:“我不是小朋友。”

  “名字。”

  小白兔看看梁旭,梁旭头也不回,他咬咬嘴唇:“罗晓宁。”

  “哦哦,罗晓宁,你跟你小兵哥哥关系挺好啊。”

  这话小白兔就爱听了:“他对我最好。”又说:“没有哥哥,我就死了。”

  “别听他胡说。”梁旭在前面插口:“他是植物人,一直昏迷,我碰巧把他弄醒了而已。”

  哇噢,这就很奇幻,你这是在和小房警官博同情啊?植物人能让你少判两年吗?

  房灵枢这头说话,那头偷偷地用手指触碰腿侧——果然枪没了,手机也不见了,梁旭把他的东西全搜走了。

  他促狭地向小白兔wink:“你们俩……打过啵儿没?”

  “打啵是什么?”

  “就是,哎呀,亲亲嘛,他么么哒你也么么哒。”房灵枢使劲儿八卦:“你长得这么萌,我不信他能把持得住。”

  小白兔迷迷糊糊地懂了,顿时整张脸都红了。

  梁旭头大,只好又插嘴:“他什么都不懂,你不要乱说。”

  “害什么羞啊梁变态。”房灵枢嘲他:“我又不是瞎子,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这么变态,别说他不是你亲弟弟,他就算真是你亲弟弟,我也信你敢把他给上了。”

  梁旭一言不答,他猛然一个S弯,房灵枢和小白兔都被他晃得惊叫一声。

  “别胡说。”他沉声告诫房灵枢。

  “好行行行真你妈暴力。”房灵枢不想惹他,他又去惹罗晓宁:“你们俩认识几年啦?”

  罗晓宁毫无知觉,他想扳手指头,手又扶着房灵枢,算了半天,他看看梁旭:“五年。”

  梁旭闻言才觉得不对,他要出声阻止,已经晚了。

  ……

  五年。

  这样巧。

  没人说话了,房灵枢在思考罗晓宁的答话,梁旭也在沉默。

  陡然地,房灵枢痛呼一声。

  小白兔吓得一抖:“怎么了?”

  房灵枢咬着牙:“没事,好像扯到蛋了。”

  梁旭:“……”

  小白兔手忙脚乱地揭开纱布,登时眼泪汪汪地看梁旭:“哥哥,他流血了。”

  房灵枢虚情假意地安慰他:“不要紧的,你别妨碍他开车。”

  一点血,只要胸肌稍微用力就可以挤出来,傻子就是好骗。

  梁旭果然头也不回:“他没事,你扶着他就行了。”

  房灵枢也配合地点头:“不要紧的,晓宁,我忍得住。”

  罗晓宁不敢说话,只是看着房灵枢掉眼泪。

  他天性纯良,最怕看人家受伤受痛,当时慌乱之中把房灵枢刺伤,他已经后悔得要死——梁旭一直教育他做错事就要学会承担,这杀人大错如何承担?罗晓宁是亏得不懂“以死谢罪”四个字,但他真是恨不得抹脖子道歉了。

  房灵枢未醒转时,梁旭教他扶好病人,罗晓宁在房灵枢榻前跪了一路,就怕他不醒。一见房灵枢醒来,何止是大喜过望,什么事的高兴也盖不过这一件,连他彼时正在逃亡也忘了。

  现在房灵枢在他面前装坚强,罗晓宁真是一盆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别哭了,好宝宝。”房灵枢火上浇油:“哥哥是警察,没有事的。”

  越这么说罗晓宁就越着急,更何况中间还掺着房灵枢刻意的忍痛吸气的声音。房灵枢长叹一声:“梁旭,你给我用的几号线,真的疼死了。”

  “随便从学院里带的。”梁旭头也不回:“你就忍着吧。”

  “消毒没有啊?”

  “酒精。”

  “你他妈还是人吗?!我不信这车里没碘伏!”

  说着,房灵枢又跟罗晓宁龇牙咧嘴。

  梁旭在前头用一种外科医生常见的冷漠语调回复他:“你要是继续挣扎,弄出汗来,伤口感染,这个车里就只有双氧水了。”

  “……我日你妈。”

  梁旭那头岿然不动,而罗晓宁已经急得不行了:“哥哥,他真的疼,你救救他!”

  小白兔的央求就是梁旭的最高指令,梁旭沉默片刻:“前面山洞,我给你打止痛针。”

  房灵枢懂得见好就收,他恳切地道谢:“好的,谢谢你,谢谢你们。”

  他不吭声了,为免演得太过,他选择用一种狰狞纠结的表情来吓唬罗晓宁。房灵枢什么人,天生的戏精,中央戏精学院毕业,骗个傻子简直游刃有余。

  罗晓宁果然难受得不得了,他明白房灵枢是警察,对他和梁旭有威胁,但房灵枢现在被捆着,他能干什么呢?

  他都痛成这样了,就是自己把他捅成这样的,罗晓宁忍了半路,眼巴眼望地等着梁旭说的山洞出现,而前路一时有树、一时无树,再走一会儿直接是大平路了——哪有山洞的影子?

  房灵枢根本不吭气,他等着罗晓宁自己崩溃。

  罗晓宁果然按捺不住,他小声哭求:“哥哥,他真的很痛,求求你了,给他治一治吧!”

  梁旭也无奈,这里偏偏是暴露地带,他也无法停车,看了一眼房灵枢,房灵枢还会添油加醋:“他不懂事,你开车吧。”

  罗晓宁的身影挡住了匕首。

  梁旭叹了口气:“后面橙色箱子里,左边那一排,你看清楚字,曲马多,给他撕开打一针。”

  房灵枢大喊:“你他妈让智障给我打针?!”

  他嘴上大喊,心里简直乐开花儿了。

  梁旭在前面凉冰冰道:“房灵枢,你再说一次智障,我现在弄死你。”

  罗晓宁见他两个吵起来,连忙按着他警察哥哥。梁旭答应治疗,他心中喜悦,哪里会介意房灵枢说他智障,他只劝房灵枢:“哥哥别生气,我会小心的。”又问梁旭:“哥哥,打在哪里呀?”

  你的哥哥真多,房灵枢在心里吐槽,一车都是你的哥,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梁旭恶声道:“哪儿疼打哪儿!”

  罗晓宁不知所措。

  过一会儿,梁旭无奈道:“打在他伤口附近,你看肉多的地方往下扎就行了,注意避开心脏,也别弄坏缝合。”想一想他又说:“算了你别动了,弄坏病人,等会儿我来。”

  罗晓宁哪里等得住,他起身去找止痛针——急救车上,都是针管包装,开封即可使用。他认字原本就困难,此时万分小心,生怕弄错了药剂会酿成大祸。

  “看清楚。”梁旭在前头指挥他:“曲——马——多。马路的马,很多的多,那止痛针只有这一种。”

  ……说实话,就犯罪能力而言,梁旭拥有绝佳的素质,但就犯罪心态而言,他俩真的太天真,也太善良了。

  根本不适合当个罪犯。

  房灵枢仰头望着罗晓宁认真的侧脸,他和梁旭倒是真的般配,一个正直的傻子和一个邪恶的笨蛋。自己只不过在共情上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胜利,梁旭和罗晓宁居然真的就给了他止痛针。

  以罗晓宁单纯的头脑,绝对不会想到,哪怕是他片刻的起身离开,也会给房灵枢巨大的机会——他已经躺了一路,又经过治疗,体力逐渐恢复,虽然失血,但身体素质摆在那里——不敢说能打过梁旭,但起身一搏是完全可行的。

  不能力敌,便以智取。

  是的,就在罗晓宁用心辨认针剂的瞬间,房灵枢用力扭动身体——匕首够到了!他根本不用握住匕首,只消拨动手指,将匕首向自己头部方向使力一推——这一推里用了巧劲,也是为着房灵枢知道梁峰这把军刀锋利无比,匕首连皮带肉地划过他身体,自然先划断了束缚带!

  这一推一划只是转瞬之间,房灵枢已经陡然暴起,梁旭觉察不妙,立刻猛踩刹车——已经晚了,房灵枢毫不犹豫,以手作刀,举起落下,猛力砍在罗晓宁颈侧。

  罗晓宁什么体质,这一下别说是他未曾防备,就是壮汉猛吃这一击也要晕倒。

  罗晓宁连哼都没哼出来,软软地倒下了,还没撕开的针剂掉在车里。房灵枢挟着他,顺势向前扑倒,一面飞快地将匕首抢在手里。

  梁旭想要纵身过来,太晚啦老兄,房灵枢不紧不慢,如法炮制地把匕首架在昏迷的罗晓宁脖子上。

  ——得手了!

  不要以为萌就有道理,你房哥打人才不管你萌不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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