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头颅
作者:蔡骏
子烟,你怎么了,中午吃饭还好好的,快跟我走,来了一个客人。父亲拉着子烟的手就往外走,子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被父亲拉着去了客厅。
在去客厅的一道长廊里,镶嵌着一面镜子,子烟走过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他看到镜子里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白白嫩嫩的脸,干净的下巴上没有什么胡须。这个人是谁,子烟想了好久,最终他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二十年前的自己。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的皱纹没有了,长长的胡须也没了,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
子烟有些傻了,但他还是被父亲拉到了客厅里,在客厅,他见到了一个葡萄牙传教士。传教士穿着黑色的袍子,脖子上挂着十字架项链,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他解开了背包,取出了一个望远镜,一瓶香水,一个地球仪、一本圣经,最后,是一个自鸣钟。传教士走到了子烟的面前,微笑着把自鸣钟塞到了子烟的手里,并用娴熟的汉语说,年轻人,这个送给你。
不,我已经有了。
子烟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怀中,却什么都没有,我的自鸣钟呢?
然后子烟看了看现在的传教士给他的钟。重重的,是用墨西哥的银做的。在玻璃表面下,有一长一短两根指针,钟面上有罗马数字的刻度。又是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子烟后退了一步,看了看父亲,看了看传教士,他想哭,但又哭不出,然后他拿着自鸣钟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在钟声与刻漏滴水声中睡着了.....
我的刻漏还在滴滴嗒嗒地给我记着时,听着这种滴水声写作,我感觉象是在梅雨季节里缩在被窝中听夜晚雨点打在防雨棚上的声音,听着这种声音总能让我做奇怪的梦。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正在写一部小说,但我现在无法确定我还要不要继续写下去,还是就此以子烟回家睡觉做结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结尾,也许根本就没有结尾。我原先打算给子烟安排一段感情的,就在那古寺里,和一个给丈夫上坟的寡妇,但我觉得这是多余的,因为子烟爱上的是时间,如果有可能,他会娶时间为妻的。
但是我不可能象子烟那样,我还要生活,我新买了一个闹钟,包装上特别强调了是用墨西哥的银做的,我不懂这样强调究竟有什么重要性。当然,这个闹钟的质量还是不错的,次日一早,准时地提醒了我起床。
我起床后来到了天井里,睡眼朦胧中看到了我的刻漏还在轻轻地滴水。
卯时整。
我突然听到了一声钟声,悠远洪亮,带着几十年的陈年往事的气息,我觉得这钟声是那老和尚每天早上敲响的古钟声。但接着我又听到了五下,原来是我的三五牌钟,它又一次起死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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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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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的出生年月是1978年12月,但我所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1942年的一个夏天。地点是在苏北平原的最东端,长江口与黄海之间,与我所在的大上海仅一江之隔的地方,从地图上看象个半岛。在这个故事里,那一年我应该是十二岁。
十二岁的我与十八岁的红妹那天正在钓龙虾,其实这并非真正的龙虾,只不过是一种当地极常见的甲壳动物罢了。我们先从泥土中挖出许多蚯蚓,把它们穿在钩子上放入水中就行了。我一个人会同时放下十几个钩子,只需在一旁静静观察就会有丰盛的收获。虽然这种方法极为原始,但效果甚好,这的龙虾数量惊人,极易上钩。不一会儿箩筐里就会装满,它们一个个都挥舞两个巨大的钳,披一身红色的鲜艳甲壳,非常漂亮,而个头差不多有我手掌的长度。
我们钓龙虾的地点是在一大片芦苇荡的深处,那儿有大片的水塘泥沼,长满了比人还高得多的青色芦苇,范围有上千亩大。一旦你躲在其中某个地方,密密麻麻的芦苇足够把你隐藏,就算全村人都进来也没问题。
那天红妹钓得始终比我多,我有些不服气,索性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出神。我看到的天空是在许多随风摇曳的芦苇尖丛中露出的一方小小的蓝色,蓝得与苏北平原一样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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