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07年1月号
作者：周德东
五
王掌柜看着对面坐的，不知何故如女人般油头满面的贾一慈，整个下午悬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王掌柜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这件事实在不好直说出来，即使是情同兄弟。如果让王掌柜为贾一慈两肋插刀，王掌柜是绝不眨眼的。但这事却并不能逞一时之气，弄不好会让贾一慈家破人亡，最起码也气出个什么毛病来。
第11节：八月初三的凶案(4)
这件事，只有贾一慈一人还蒙在鼓里。王掌柜这样想。每想及此，王掌柜总是感到愧疚。
人的城府若能让人一眼看出来那么此人也就没有城府了！贾一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也许是长年念经修道让他练就较之常人更旷达更坚忍之心，因为贾一慈其实是属于第一个知道贾白氏红杏出墙的人。
就在王掌柜混身每一个细胞都对贾一慈充满愧疚之时，贾一慈却满脸兴奋地对他道出一个令他瞠目结舌而又将信将疑的奇闻来：
"说来也是荒诞，上个月我出门的前一天晚上，半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观音大士脚踩莲花台从西边飘来，对我道'贾一慈听了，你不久将大难临头，我念你祖辈相礼甚虔，不忍见你身罹此厄，故前来救你。如今有四句偈语在此，记真了可保你渡过此劫，你且听真了：逢桥莫停舟，逢油即抹头，斗谷三升米，黑蚁遮冤头，切记切记！'我听罢便拜地而醒。忙将这四句偈语默写下来，背熟了，再将这张偈语供放在香案上。你道奇不奇？"贾一慈便将自己在船上的凶险之情说与王掌柜听。
"你莫不信，这事你到樟州码头一打听就知道了，当时船上加脚夫也有十一人，个个亲身经历！"--说罢贾一慈自顾自尽了一杯酒，也不管王掌柜在一边瞪圆了眼睛。
"这真是东家诚心礼佛之福啊……"王掌柜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他也被贾一慈形容的凶险之情吓出了汗来。此时回过了神便道："也该东家平日行善积德，感动大士，便得此报。善终归有善报啊！"
王掌柜本想说"善人怎能总得恶报呢？"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更奇的事还在后头呢。"贾一慈接着又道来："今日匆忙赶回家，是因心里记着菩萨救了我断桥之厄，急着回来焚香拜谢！不想上完香念完一遍《金刚经》后，本欲起身，梁上悬挂的长明灯却断绳落下，里边的油倾得我淋漓尽致！我猛然记起偈语中的第二句"逢油即抹头"，便毫不迟疑地把灯油抹了个满头光亮，虽如女人般有碍观瞻，心想菩萨说的总归不会错吧！所以，便是现在你见的这般模样了，哈哈！"
"此事端是稀奇，只是后两句不知作何解释？"王掌柜道。
"嗯，我也纳闷得紧。但就像这头两句，事先你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临头了，你就明白了，也许这就是天机吧！天机总是让凡人费解的。"
"说得也是，只是知道这些都是对东家有益就行了，既是天机，我等凡辈也就不必去空劳费神了！想冥冥之中，果真有神眼如炬，凡辈龌龊之事，瞒已瞒人却是不能瞒天的，一切善恶之缘皆有报应啊！"--王掌柜在月色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忽作无限感慨！
贾一慈端坐在佛堂的蒲团上，睡意全无，便拿起木鱼槌，翻开一卷《华严经》，半闭着眼，喃喃诵来。在这样的宁静空寂的夜色里，飘出来的诵经声就显得分外苍凉。
四更敲响，贾府墙外一黑影在走动，似想翻墙，又在犹豫不决。
借着月光，可清楚地看到此人正是康七。
没多久，一个黑影从里边翻墙而出，吓得康七缩在一角不敢声张。
那黑影并未发现康七，径自匆匆赶路而去。
康七望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咬牙切齿迸出一句："婊子，敢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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