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于慧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饭桌之下马云波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了指方向,“师父,洗手间就在那儿。”
“我还能不知道你家洗手间在哪儿?”李维民好笑地看他一眼,径直出了餐厅。于慧紧紧盯着洗手间的方向,掌心里全是冷汗,她慌乱无措地看着马云波,声音有些发抖,“你把东西放好了吗?”
马云波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点点头,于慧又想到了什么,“上锁了吗?”
马云波盯着洗手间的门没回答,沉默的神情一下子让于慧如惊弓之鸟般差点站起来,“你怎么不上锁呢?你师父可是老缉毒警了!他哪怕闻味儿都能闻出——”
“没事,相信我。” 马云波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笃定而平静的态度像一剂定心丸,给了于慧十足的安全感,“你镇定一点,不会被发现的。先把桌子收拾了。”
于慧看着那扇迟迟不打开的洗手间门,只能压下自己心里的惊慌开始忙碌起来。她桌子收了一半,李维民从洗手间出来了,她不由自主地偷偷观察他的脸色,觉得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才终于放下心来。
桌子上的菜碗都收拾了下去,于慧沏了茶,这会儿已经重新冷静下来,又坐在了李维民身边。李维民转着茶杯,沉默片刻后,借着酒劲儿,忽然略显低沉地开了口:“我李维民做事几乎从不后悔,但在云波的事上我后悔过两次。”
马云波给他的茶杯续了点水,“后悔?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你还会后悔?”
于慧在一旁听着丈夫无意的揶揄,也笑着问:“哪两件事?”
李维民抬起眼,看着马云波的目光深邃复杂中竟然糅杂着几分内疚的歉意,“第一次,是2007年12月,云波是有机会去省委党校进修学习的。为期一年,当时振江认为你是最佳人选,可我不同意,最后把名额让给了别人。”
马云波没想到他会说自己的事情,怔了一下,连忙摆手,“你提这事干吗?当时我手里有一堆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去。”
李维民摇头,看了看如今骨瘦如柴的于慧,眼睛微微红了,“如果当时云波去党校学习的话,2·18一案云波就不可能参与,那于慧身中150多处枪伤的事也就不可能发生。”
于慧在一旁沉默着坐了下来,咬咬唇不说话,马云波显然也被勾起了伤心回忆,坐在那儿也不出声。李维民叹口气,拍了拍马云波的肩膀,“第二次,就是来东山上任的事。当时我提名云波来东山,局里和省厅是有不少人反对的,主要是因为云波年轻,而东山的禁毒形势十分复杂,怕云波不能胜任。在我的坚持下,力排众议,做了许多的工作,云波才来的东山。当时云波来是接替罗旭的职务当东山市公安局局长的。可就在云波上任前三天,东山方面却说罗旭不肯退,说云波年轻,能不能在副局长位子上过渡一段时间。振江跟我说,云波可以不去东山,副局长的工作让云波去做可惜了。我怕云波有想法,跟云波做思想工作,没想到云波却说,他不会计较职务的高低,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他不会有任何的思想包袱……”
马云波能听李维民骂他,甚至能接受李维民怀疑他,但听不了这个,感叹、煽情、亏欠,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更加厌恶现在的自己,也让他更加没脸面对李维民。他本来想忍着听完,可是一忍再忍,却还是控制不了地抬起头,打断了他,他有点急切,又显得烦躁,“师父,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对我在东山的工作失望还是……”
李维民摇摇头,他也看着这个他亲手带出来、曾经无比信任、委以重任更报以重望的徒弟,难过、抱歉、后悔,此时此刻,每一样情绪都不是假的,“可你在这副局长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三年。这短短的三年,你看上去像是老了二十岁。于慧,你也是,跟着云波来到东山受罪……云波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看到他现在这个状态,我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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