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间谋杀小叙
作者:那多
任她百样小心千般提防,那毒却早已经下了肚。而且不知多少回了。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深深的挫折感吧。柳絮想。她不堪面对此刻的文秀娟,逃开去回电话了。
拨柳志勇号码的时候,柳絮觉得自己是一只牵线木偶。她听见了父亲那严厉的声音。
她假装自己正在宿舍楼下打电话,说前晚没睡好,中午在寝室里补了一觉。然后,她把这几天的课程情况说了,着重讲了解剖课上的进展。
下周一定要把进展赶上去,柳志勇命令。你真不像是我的女儿,他又一次这样说,我可是从谅山的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
柳絮终究还是没有把下毒事件告诉柳志勇。
尽管谋杀不是针对自己的,但这依然是柳絮人生中曾遭遇过的最严重事件。从通话的第一秒钟起,她就在犹豫怎么说,要不要说,直至她意识到,当第一秒没说,时机就已过去,除非坦承说谎。
那么,就隐瞒下来!如此决定的那刻,她觉得人生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心脏的鼓点隆隆响起。
那个属于自己的沙漏,仿佛从这一刻才开始流出时之沙,意识到这点的柳絮深感荒诞,好友的生命正被严重威胁,而这竟成为自己的一个契机。
一个契机,让自己成为自己。但不管那意味着天堂还是地狱,文秀娟绝对一定必须要没事。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柳志勇会怎么做。他会报警的,毫不拖延,把问题交给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解决。他喜欢警察,作为一个对部队有深厚情结的人,这再自然不过了。
也许的确应该报警,但正如文秀娟所说的,未尝不能稍等一等。
电话的最后,柳志勇告诉她,郭慨周末会从学校回来,星期六一起吃午饭。你们有阵子没见着了吧,柳志勇说,这是个有志气的小子,像我。他看不见女儿在电话那头的表情。
或许应该想个理由,这星期不回家。柳絮想。打完电话,文秀娟已经回过神来。她询问关于塑料食盒的细节,确认了食盒真的被动过之后,两个人根据记忆,开始排查谁有接近食盒的机会。
她们很快明白这是无谓的努力。文秀娟吃饭慢条斯理,每一口都要咀嚼透了才咽下去,这导致她和柳絮吃饭的速度落后于所有人,谁都有作案时间。更棘手的是,司灵总喜欢拉其他室友一起吃饭,像是要建立一道针对文秀娟的壁垒。前天中午就是这样,寝室里的其他五个人,并未和文秀娟柳絮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她们何时吃完,其中有谁缺席或提早离开,无从得知。
关键在于,文秀娟无法询问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那人真的就是寝室中人,意味着文秀娟有五分之一的机会向凶手打听凶手。
“也许我有一个办法”文秀娟说。
她没有说下去,两人惊愕地发现,费志刚正在不远处。
不知道他已经在那儿多久,而他的距离,也许能听见她们的话,也许听不见。
下毒者是女生的可能性最大,因为方便。但男生是否绝无可能呢?未必,医学院男女生宿舍并不像很多大学那样泾渭分明,柳絮住的那幢楼,一二楼是女生寝室,三四楼是男生寝室,同班男生的房间,就在三O二。
当她们看见费志刚的时候,费志刚也在看着她们。他的眼神很专注,让柳絮有被凝视着的感觉。双方的目光交汇,费志刚的第一反应是退缩,他移开了视线,当然那只有很短一瞬间,之后他就笑着点头打招呼,说这么巧。
司灵从费志刚身后冒出来,看见文秀娟,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情。她一把挽起费志刚的手臂,动作幅度大得有点夸张。她和费志刚是公开的一对,她倒追上的,这谁都知道。但在学校里,并没见过这样亲昵的动作。
走啦,她对费志刚说,然后冲对面的女孩们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费志刚露出抱歉的苦笑,然后就被拉走了。
“他们是刚从公园里出来吗?”文秀娟问。
“也许吧。”柳絮不确定地回答。她总觉得费志刚的眼神有些异样。
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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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验报告让柳絮意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该怎么解释被迫害妄想症长辈送来的水里居然真的有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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