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刑侦笔记5:验毒缉凶
两人沿着行道树走到了室外足球场。汪远铭道:“修这个球场时,没有大型机械,年轻学生们就拖石碾子压地面。时间过得好快,现在的社会和以前的社会有天壤之别,无论走到哪个工地都能看到挖掘机、推土机和压路机。本来你大学毕业后,也可以和张勤一起来学院工作,做一名大学教师。你这人总想要下海,在海里折腾了二十多年,滋味如何?”
汪建国道:“当时就是那个氛围,下海的人多了去。”
两人下了石梯走到操场上,在操场上漫步。微风袭来,汪远铭缩了缩脖子,道:“我有半辈子在江州学院里度过,对学院有感情。目前学院正在升大学,希望很大,我估计看不到这一天了。不用安慰我,生老病死,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这辈子没有恨过人,包括以前整我的人,我都不恨,那是时代造成的,每个人都是时代中的一朵浪花。现在,我唯一恨过的人便是许海和他的家人。那件事情对欣桐的影响是终身的,想起在阶梯教室里看到的画面,我就心如刀割,怒火中烧。我们与人为善,并不意味着我们懦弱。豺狼来了,我们会毫不犹豫端起猎枪。欣桐以前最大的问题是只注重学习,没有注意锻炼意志品质,成了温室里的花朵,遇到风吹雨打就难以承受。这是一个教训,你们要吸取。”
“爸,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笔记本?我想要听实话。”
“你从广州回来后,没有勃然大怒,甚至显得懦弱,我就预感到会出事。你天天出去观察许海,还拿小本子记录,我都知道。”
“我没有发现爸爸跟着我,真的没发现。”
“江州三月天,大家都乱穿衣,你是按照初夏来穿,我是依着初冬来穿。戴一顶帽子和口罩,稍稍有点雨就打伞,再加上我熟悉老城每个角落,所以躲过了你。”
“3月28日那天,我发现笔记本和U盘不见了,心急如焚。”
“你还年轻,前途远大,不能做傻事,要做傻事就让爸爸来做。”
“我是锁在抽屉里,爸你怎么打得开?”
“爸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成就,就是会不少小玩意儿,玩物丧志的典型啊。开锁对我来说是小事。”
“你怎么没有毁掉小笔记本?”
“你在上面记录了很多你和张勤在广州的生活细节,还有你对生活的感悟,我觉得很珍贵,舍不得毁掉。但是我用刮胡刀割掉了你回江州的那一部分,为了不留痕迹,还多割了好多页,应该不会留下痕迹。”
“爸,这是失策,警方刑事科技发展很快,能有不少增加字迹的办法,我知道的就是静电法、化学药剂的喷显法,能提取我们眼睛看不到的痕迹。”
“这倒是一个小失误。建国,我其实是很无谓的心态,这把年龄了,看得很开了,无所畏惧吧。”……
“我们爷俩好久都没有深入地谈谈心了,上一次还是你准备下海时,我们也在这个操场上散步。”
“还有一次,我考上大学,我们一家三口也在操场上散过步。”
胰腺癌是癌中之王,癌细胞已经向肝脏转移,汪建国想起离世的母亲,看着患上癌症的父亲,在黑暗中泪如雨下。
在操场走着,汪远铭想起一件往事,那时全家人刚刚从农村回学院,他带着少年汪建国在土操场跑步,儿子跑得汗流浃背,不服输,拼命追赶自己。
这个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
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对人世充满留恋,想陪着儿子,想看着孙女成家立业。他对于追至家门口的警察毫不在意,已经是胰腺癌晚期,生命已经走到终点,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别哭丧着脸。你的人生才走了一半,打起精神来。”汪远铭张开怀抱,朝向天空,道,“儿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背过的《海燕》吗?来,我们背一遍。”
“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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