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软禁
“别以为你们表面装作如无其事,这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你点的菜都是她爱吃的,而她点的菜,那也都是为了迎合你的口味!什么 ‘夫妻肺片’、 ‘比翼双飞’、‘青碧(情比)鸳鸯’……瞧瞧这菜名,再说你们俩没事儿,这谁信哪?忠义啊!姐的心很痛!照这样下去,你对得起人家白絮吗?”于秀凝不愧是于秀凝,被别人忽略的细节,偏偏就没躲过她的法眼。其实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琢磨,许忠义越想千方百计地回避,结果就越陷越深,最后连他自己也情不自禁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抽过之后,于秀凝瞪着哀叫连连的许忠义,悲痛得肝肠寸断。她流泪了,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眼泪,她不敢相信眼前这憨厚朴实的男人,就是她熟知的好弟弟。“忠义,希望姐这一巴掌,能让你清醒一些。这个世界上,你什么都可以玩,就是能不能玩弄女人的感情!”
“姐……”许忠义显得很委屈。
“姐打你不对么?”
“不是……你打之前,能不能先把戒指摘了……”松开捂住的脸颊,许忠义一指脸上的血痕,凄凄惨惨地问了句,“你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哪?”
“你还在乎脸吗?”
“姐……我错了……”低下头,老许立刻就矮了半截,“我再也不敢了……”这段时间他也不知怎么了,这颜面总是无缘无故受到袭击。
“唉……”无奈地叹口气,于大姐感觉自己活得很累。她和顾雨菲已经不说话了,曾经的好姐妹,变成了陌路人,前后转变之快,令她怎么都无法接受。可不接受也不行,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不同的阵营,那么这一天的到来,也就是个迟早的事情。
妹妹没了,弟弟又不争气,身份可疑的妹妹又和不争气的弟弟搅合在一起,于秀凝就连想一想,这血压都能“噌噌”往上蹿。“我这什么命啊……”于大姐泣不成声地感慨道,“嫁个不省心的男人,现在又多个不省心的弟弟,你们俩是不是打算合起来把我气死?”
“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你还知道姐身体不好?忠义,你心里要还有这个老姐姐,那就赶紧跟她一刀两断!把心思都用在好好对待白絮上!你可别忘了,小丫头才是你的发妻啊!你们俩能走在一起,这段感情来之不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许忠义很感动。因为于秀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他好。说明这个老姐姐,的的确确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姐,你如此待我,将来让忠义该如何报答你呢?”他愁了,反复思考起这个问题。甚至有时他还突发奇想,如果于秀凝不是国民党,那该有多好?
但假设就是假设,假设改变不了历史。
齐公子把顾雨菲拽回了赵四小姐楼,打开房门后二话不说,一把就将这操心的妹妹推了进去。“从今天起,你不用上班了,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待着!”
“表哥!你要干嘛呀?”
大口喘着粗气,齐公子一边锁着房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能看着你走弯道不管。哥可以死,但妹妹绝不能出事。打明儿个起,哥这班也不上了,陪着你足不出户,在这呆半年!”
“半年?你要囚禁我?”顾美人急了。好不容易跟许忠义有了发展,这样一闹,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不见爱郎的滋味,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倘若半年之内,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不跟组织联系,不参加任何组织生活,那么从此以后,她跟共产党也就甭想有什么关系了,因为组织会把她自动除名。想想刚刚去世不久的叶挺将军,顾美人立刻不寒而栗了,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辙,叶挺将军脱党后那种种遭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顾美人和叶挺将军比得了么?
“没错,半年!被囚禁总比掉脑袋好,哥这是为你着想。放心,这半年内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哥就算倾家荡产也能满足你。”拔下电话线,“咔嚓”一声大门落锁,齐公子拍拍手上的灰尘,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半年后,谁再敢说你是赤色分子,对不起,哥跟她玩命!”
齐公子跟共产党打过多年交道,熟知对方那政治信仰对年轻人的诱惑力。所以,如果想让一个中共党员自觉地与共党划清界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跟共党的组织不接触,不来往,让共党主动去怀疑她,乃至自动将她清理出阶级队伍。这种方法和戒大烟差不多,也就是个时间和耐心的问题,只要一成不变地坚持到底,那最后就没有个不成功的。
“妹妹,哥这么做是为你好,就算你以后恨哥哥,那哥哥也认命了。”他跟自己的妹妹耗上了。不管顾雨菲在屋中如何哭闹,他就认准了一个观点:你不是古往今来人类罕见的倔种么?行!我比你还倔。
搬把椅子在门前一坐,齐公子捏着酒杯,先给自己来上一口。这小院的环境不错,处于帅府墙外的丁字路口。平素门前行人稀少,街面上的喧闹也传不到这里,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去处。
这小院原先的主人他见过,民国三十三年息训班同学聚会,他前往息烽集中营看望同学时,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无意中发现个秃顶中年人。这中年人脾气挺大,动不动就掀桌子,谁劝都不行,唯独一个风姿绰绰的女人,才能让他辗转安静下来。
这个中年人就是张学良,至于那个女人……抬头瞧瞧楼上,齐公子心说:“表妹,你睡的那张床,人家张学良好歹也睡过,所以你老实呆着,别把历史文物给折腾散架了……”
“砰!”一个痰盂落地开花,四散飞舞的碎片,把齐公子吓得一哆嗦。“哎哎哎!你往哪扔啊?不会看着点呀?”
“用你管!”
“好好好!你要再扔,那我把‘店小二’叫来,有本事你就往他身上砸,反正我是不心疼。”
没动静了……
“呵!跟我斗?”摇摇头,齐公子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可就在这时,他突然一愣,把酒一干而尽后,对门外冷冷说了声,“进来吧!还用我请你呀?”
许忠义耷着脑袋现身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想解释点什么,然而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把老婆安顿好了?”抹抹胡子,齐公子丢给他一条小板凳。“你是来看我……还是看我妹妹?哦对了!肯定是看我妹妹,对吧?咱俩有什么交情啊?你老许要没啥事儿,几辈子也不会登我的家门啊?”
苦苦一笑,许忠义陪着小心说道:“老齐啊!这个……见笑了,见笑了……我这次来,是想代李先生问一下。听说……你给小菲请假了?她这病……无碍吧?”
“哦!让先生费心了。至于她这个病嘛……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不能见人,一见人就发疯,逮谁咬谁。”
“啊?这么严重?”一脸惊愕的许忠义,心中却是小鼓“咚咚”,他暗道,“老齐你就忽悠吧!什么叫病了?这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疯了?要说你小子没打鬼主意,呵呵!说出去谁信呐?”
“哎老许!有件事我得问问你,我妹妹现在这情况,你们给算不算公伤?”
“只要有诊断书,督察处就拿钱养着她,”抓起齐公子的酒壶,许忠义给自己满了一杯,“李先生收到你的请假报告后,有点不满意,说你这是闹情绪。我想呢,他恐怕是误会了,所以为了打消误会,就顺道过来看一看……”
没等他说完,脸色阴霾的齐公子,勾勾手指把他叫到了近前:“老许啊!别说兄弟没提醒你,从今往后,你离我妹妹远一些!”
“嗯?”
“嗯什么呀?没听清楚吗?离我妹妹远一些,不要打着别人旗号,来趁机浑水摸鱼!”
“不是老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许忠义是有家室的人了,有老婆了!麻烦你回去对自己的老婆好一些,不要把感情放在不值得你放的地方!”齐公子越说越激动,望着老许的眼神都能点燃汽油了,“我妹妹傻,可我这哥哥不傻。你和她的事儿,能瞒过别人,还能瞒过我么?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伤天害理,难道你也不知道么?老许!今天我把话跟你说清楚,对不起我妹妹,那就是对不起我!你我往日无交,但那也只是没有交情,我不希望咱俩以后是反目成仇!”
许忠义气得百口莫辩。自己本来是一片好心,想给这兄妹俩解决点实际困难,不料这齐公子……他怎么就是属狗的呢?我这吕洞宾招谁惹谁了?“老齐!你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我和小菲怎么就……不行!你得把话说清楚!不然传出去,你还让不让我们俩做人了?”
“忠义!你别听他的,我表哥疯了!他是疯子!”楼上传来顾美人那气急败坏的声音,老许抬头看了看,很遗憾,由于铁栅遮挡,他什么也没瞧见。
“闭嘴!你给我老实待着!”把酒杯一蹾,齐公子冷冷一笑,“话,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听不听在你。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再缠着我妹妹,一旦被我知道,对不起,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没喝多吧?”老许急了,能不急吗?这件事从头到尾,谁缠谁你还不清楚么?怎么还指鹿为马呢?“啪嗒”一声打落齐公子的手,许忠义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别用手指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一瞧齐公子好像要发作,他赶紧又道,“当然了,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自从端上情报这碗饭起,我那战术考核就没及格过。可你先别得意,事关男人的尊严,就算打不过,那我也得奉陪到底!呵呵!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这有什么的?切!”
“也何?你还来劲了?”眨眨眼,齐公子有点看不透这“店小二”了。还别说,自从他当上科长后,这性格跟以前的确是有些不同了。以前认为他一旦得志,就会露出小人的秉性。谁承想,这完全是王八弹琵琶,根本不靠谱嘛!
许忠义这番话,也不过就是盛怒之下随便说说。可他没料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上的顾美人,都快被他那“豪言壮语”给感动得死去活来了。“他要为我跟表哥拼命?我没听错吧?对!他是说要跟表哥拼命的,为什么要跟表哥拼命呢?还不是为了我?”激动,激动,再激动,顾雨菲一捂脸,赶紧堵住从眼角溢出的泪水,然后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我成功了,成功了!师父,弟子谢谢你,谢谢您的《美人心计》!我要把你供起来,为您重塑金身,为您募集香火……”
可人家赵四小姐……现在好像还没死吧?据说正陪着张学良,在贵州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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