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欢愉
他下楼去捡起地上的报纸,有一整版刊登了六张他与郑小燕并肩而行的照片,标题醒目刺眼——《酒业快婿接手名流遗孀》,“接手”二字,简洁轻盈,令人遐想翩跹,而又透着极其龌龊与情色,在“快婿”与“遗孀”之间恰到好处地轻轻一点,便把二人关系之暧昧风流表达淋漓尽致。
完全可以理解罗贞的愤怒与狂暴,只是他现在要搞清楚的是,罗贞的愤怒狂暴到底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报纸的无耻标题?如果是针对他,那么事情比较棘手,他的对应方法一定要准确有效,一剑封喉,这种事情的解释和扭转的机会只能一次,还必须要及时,才显得可信。哪个女人会愿意慢慢等丈夫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哄骗自己呢?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是:如果他不能将罗贞一剑封喉,就会被罗家一剑封喉。不,罗家对他,根本无须出剑,他突然找到了自己一直百思不解的答案,为什么自己总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胆颤,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坦然面对任何突发变故,为什么在得知周国荣遗嘱里有自己时惊恐万状,这些年,自己就象是一只惊弓之鸟,答案就在这里,罗家对于他,根本无须出剑,自己只不过是一只餐桌上垂死的苍蝇,哀哀等待着最后的抹布。
李元亨听着从卧室里传来摔砸的声音,他既惶惶又悲伤。如果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他该如何去面对?
他还有机会吗?
摔砸的声音消失了,屋子里一片死寂。突然,卧室门开,罗贞披头散发如同行尸走肉般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李元亨跟前,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象巨锤般砸着李元亨脆弱紧绷的心房。
罗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嘴巴动了动:“元亨,你要向我爸解释吗?”
李元亨站起来,去扶她的肩膀,罗贞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如盔甲。她只想从李元亨的眼睛里找出点能让她感觉到熟悉的影子来,这个男人太陌生了,她好象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仿佛刚刚从天而降的妖怪。
“罗贞,”李元亨摇摇她的肩膀,关切呵护的声音轻轻叫了她一声。
罗贞毫无反应,眼睛里的光芒正在慢慢褪去。
“你跟我来,”李元亨拉起她的手,带到书房。罗贞看着他在书柜里翻出一个黄色文件袋来。
“这个本来要给你看的,不过这几天忙起来就忘了,我以为这只是件小事,你看看吧。”他递给她的是周国荣遗嘱的复印件,上面盖了刘子强律师事务所的章。
罗贞接过来,一遍遍地看着这份文件,开始只是机械地看,后来慢慢找回了思维,又认真看了一遍,隐隐感觉到了这份文件的奇特之处,迷惑地看着李元亨。
李元亨在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太了解罗贞了,从她的眼睛里,他知道这匹烈马终于被他抓住了缰绳。
“罗贞,这就是周医生的遗嘱,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扯上我,后来刘律师向我解释,他说你爸向周医生推荐了我,认为我可以帮他管理好这份投资,为他的女儿成年后得到经济保障,你看到报上的照片,我不知道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跟踪我和小燕,当然这些照片都是真的,只不过都是在这两天时间拍的,因为我接受了遗嘱的委托,小燕又是你的好朋友,她要处理周医生的遗产,需要我帮忙……”
罗贞静静听着,她已经平复下来,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明白了。
“我觉得既然自己接受了委托,这是对我的信任,又是你爸的推荐,那么我对小燕的帮助是天经地义的,我甚至当成了义务,这两天我陪小燕看了几处地产,她还想购买酒店股份,我也带她去实地考察,我担心她不懂投资,会被骗,我所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根本微不足道,我甚至没想起来要跟你说一声,就好象……”李元亨一脸的无奈和痛心:“就好象我上班顺路买了一双袜子般不足为道……罗贞,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借此事来炒作,来污蔑小燕,尤其是这些无良报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无所谓,可人家小燕刚刚痛失丈夫啊……”
李元亨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该死的偷拍人碎尸万段,甚至气愤得身体都颤抖起来,他要扶住桌子才能站稳,罗贞急忙上前紧紧抱住他,呜咽着说:“元亨,我错怪你们了,都是你不好,你为什么不把遗嘱的事情早点和我说啊,你这个笨蛋,什么事都自己做了,不要我分担,你看看,现在委屈也自己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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