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点点头,不再多言,舀起一勺稠稠的汤羹,撮起嘴唇轻轻地吹了两下,然后连汤带料全都嘬进了口中。
此时的姜山已成全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在等着他对这最后一道菜做出评述,这次“名楼会”的结果亦将随之产生。凌永生更是眯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姜山,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
凌永生从十八岁开始进入“一笑天”酒楼的后厨,从配菜工做起,历经诸级司炉,最终成为主厨,其间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比试和选拔,可谓身经百战。只要站在灶台前,他一向都是一种充满自信的表情,他的表现也从来没有让关注他的人失望过。
可是今天凌永生却显得有些紧张。他心里清楚,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的并不是彭辉和孙友峰,而是面前这个一直挂着儒雅笑容的姜山。就象刚刚答完试题的孩子一样,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老师的评分。
只见姜山闭起眼睛品味了片刻,突然眉头一皱,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有些诧异,又多少带着点不解的意味。
“这豆腐羹味道怎么样啊?”台下的胖子迫不及待地询问,那焦急的神情便如同是他在参加比赛一般。
姜山却不答话,他睁开眼睛看着凌永生,问道:“加了胡椒粉?”
凌永生点点头。
“嗯……”姜山沉吟片刻,又追问了一句:“只怕不是普通的胡椒粉吧?”
“姜先生果然见识不凡。”凌永生拿起一个小小的调料瓶,冲着案板轻轻弹了弹,只见一层细细的微末飘然落下,色泽金黄。“这是用产自云南的胡椒制成,气味辛而不辣,且经过精细研磨,颗粒微小,直径只在一般胡椒粉的四分之一左右。”
“这就对了。刚才那勺豆腐羹一入口中,我就尝到了一股特殊的辛香,料想应该是加了胡椒粉的缘故,但用舌尖细细搜索,却感觉不到胡椒粉的颗粒。凌师傅把这样的胡椒粉加入汤羹中,用心巧妙啊。”姜山略停了停,接着说道,“这汤中的豆腐丝细嫩爽滑是不必说了,难得的是明明是豆腐丝,但却能尝出火腿、鸡丝、海参等多种鲜味来,这便是胡椒粉发挥的功效了。凌师傅,我说的没错吧?”
对烹饪略知一二的人都知道,豆腐是很难吸收其它辅味的,越是细嫩的豆腐,越是如此。因此姜山的话立刻便提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都把目光投在了凌永生身上。
凌永生倒也不卖什么关子,痛痛快快地说:“不错,胡椒粉本身易于吸味,它吸收了汤羹中辅料的鲜味后,因为颗粒非常细小,又能附着于层层密布的豆腐丝上,这豆腐丝也就能尝出多种鲜味。”
众人一片恍然,禁不住交口称赞起凌永生精巧的构思来,姜山也微笑着说:“我得承认,这确实是我尝到过得味道最好的一道‘豆腐羹’。”
凌永生听到这句话,心中似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憨憨地一笑:“姜先生过奖了。”
“这么说,今天的获胜者,就是‘一笑天’酒楼的凌大厨罗?”性急的胖子咋咋呼呼地吆喝着,台上的孙友峰和彭辉两人此时则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姜山却摆了摆手:“不忙,我话还没有说完。”
凌永生心中“咯噔”一下,台下众人也有些疑惑:按照姜山自己的说法,这豆腐羹从刀功到色、形、味都无可挑剔,难道还会有什么缺陷吗?
姜山在台上来回踱了两步,说:“去年十月,扬州市曾主办‘金秋菊花会’,我当时特地从北京赶来,有幸观赏了这次盛会,至今印象深刻啊。”
众人都是一愣,去年的“金秋菊花会”规模盛大,举办得很是成功,只是不知道姜山为何会在此时提起这个话题,难道这和做菜也有什么关系吗?
姜山并不急着解释,自顾自地侃侃而谈:“那次盛会,参展的菊花号称超过万盆,摆满了瘦西湖沿岸的亭台楼榭。这菊花向来以淡雅闻名,当时身处万花丛中,细枝轻绕,阵阵幽香若有若无,只觉得人淡如水,无欲无求,不论从精神上还是感观上,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我完全沉醉于其中,但可惜的是,当我走进一间傍水而建的展厅时,这种美好的感觉却被突然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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