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左鸢从包里掏出文件袋, 又从文件袋里掏出照片和检举信。“有人检举我叔叔。”
奚何初先看信,再看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才问:“你认为呢?”左鸢不明白他的意思,反问他:“我认为什么?”奚何初又问:“检举信里说的是不是事实”
“啊!”左鸢惊讶。从撕开快递文件袋直到此时此刻, 她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考虑的是叔叔有了情妇有了小三, 她该怎么帮助婶婶帮助左鹂维护好她们的家。
她有责任更有义务这么做。不但叔叔对她有恩, 婶婶对她也有恩。
叔叔将她转学到江城。后来, 叔叔和婶婶结婚了。她常年住在他们家,婶婶没有一句怨言, 并且还细致地照顾她的生活。
想当年,她大学毕业,班级组织大家出国玩。她不好意思问父母要钱,于是打算不参加。婶婶知道后,马上塞钱给她, 还叮嘱她不要告诉自己的父母。
而现在,奚何初的问题却将她拉向另一条轨道, 另一条未知的轨道。检举信里说的是不是事实?是不是?是不是?
这封检举信,内容泛泛,并没有具体的事例或实证来说明左淼违纪的情况。比如,它检举左淼贪污受贿。但是左淼何时何地因何事受何人贿赂, 信中并没有说明。
唯一具体说明的大概就是包养情妇。有照片为证。
左鸢说:“不是事实。我叔叔不会这么做的, 他不是那种人。他的薪水不高。他们家住的是市委的房子,他自己没有车。我婶婶下海,和人合伙创办私立医院,她倒是有点钱。叔叔还要向她要零用钱。我亲眼见过叔叔向她要钱买音响。”
奚何初一只手拿着检举信, 一只手指着检举信。“我念几句给你听。‘左淼喜欢半夜数钱, 还喜欢把钱抱在怀里睡觉。’‘左淼喜欢买名表,他收集各种牌子的名表, 最爱瑞士表。’”
左鸢说:“你干嘛?这能说明什么?检举人瞎编的。这不是事实,更不是证据!”
奚何初说:“你不觉得这个人对你叔叔的行为描述得很具体吗?半夜,把钱抱在怀里睡觉,收集各种牌子的名表,瑞士表。如果不了解你叔叔,很难做出这么具体的描述。”
左鸢说:“这种瞎编的话,你要多少?我张口就给你来十句八句。我告诉你,我叔叔没有瑞士表。他最贵的表,是我工作后,赚钱买给他的,日本产的,价值一千三百五十元。我前天晚上在他家吃饭,他手上还戴着这块表。”
奚何初放下检举信,对左鸢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在和你分析问题嘛。我又没肯定说左叔叔贪污受贿。我也见过他,我当然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左鸢说:“可是你的语气在怀疑他。”奚何初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左鸢又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件事能告诉我叔叔吗?”
奚何初想了想说:“我建议暂时不要告诉左叔叔。如果这封检举信是假的,你多此一举,还惹他不高兴。如果检举信是真的,我是说如果啊,我当然相信,不可能有这个如果。那么,即将发生的事情,也是你无法控制的。所以我建议,现阶段,你最好装聋作哑。”
左鸢说:“我担心还有其他媒体也会收到检举信和照片。”
奚何初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们媒体人习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但是,如果我是记者,我收到这封信。我想,最大的可能,我会置之不理,顶多交给部门主管。至于公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左鸢望着奚何初,使劲点头。
奚何初压低声音,继续说:“江城的其他媒体,你应该有熟人。不放心的话,暗地里打听,看是否还有记者收到这些东西。如果有,请人吃顿饭送份小礼物,把东西拿回来。另外,我父亲在纪委有点关系,我也帮你打听,看纪委是否收到这些东西。希望没有。要是有,那才是大麻烦,左叔叔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左鸢被奚何初说得非常害怕。
奚何初说:“你瞧你的表情,惊弓之鸟似的,满脸写着有大事发生。别人不怀疑你才怪呢。我刚才说的都是如果。记住,装聋作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低调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左鸢点头问:“检举信和照片,我能暂时放在你这里吗?我拿回去,不方便。”奚何初说:“别说暂时,你想放多久就放多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朋友鉴别照片的真伪。”
左鸢惊问:“照片是假的?”奚何初说:“我不敢肯定,所以想请朋友鉴别。”
左鸢看见照片,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根本没考虑过照片的真伪,就像她没考虑过检举信里说的是不是事实。
左鸢问:“什么朋友?靠谱吗?多嘴吗?”奚何初说:“信息学院的陈诚,和我同年留校的。你也认识,沉默寡言的那个。”
左鸢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国字脸,戴眼镜,格子衬衫,牛仔裤,常年背着电脑包。
左鸢说:“行!不过你一定要提醒他保密啊!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奚何初说:“知道啦!你真罗嗦!你放心,陈诚只有兴趣鉴别真伪,没有兴趣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
左鸢点头说:“何初,我觉得你和平时不一样,好像变了个人。”奚何初微笑说:“你没给自己机会探究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真替你可惜。告诉你吧,我是特别丰富多彩的。”
左鸢笑,拿起面前的杯子。热水已温,现在喝,正合适。
奚何初说:“我还是给你泡杯茶吧。你这位贵客,第一次上门,要是嫌弃我招待不周,再也不来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左鸢说:“真的不用,我喜欢喝白开水。对了,我也该走了。今天耽误你了。”
奚何初说:“你我之间,还说客气话?天不早了,吃过晚饭再走吧。我不做饭,我们去食堂。”左鸢说:“下次吧,今天我还有事。”奚何初也不多问,直接说:“行,我送你。”
奚何初送左鸢到校门口,陪她等车。
左鸢说:“对了,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左鸣。他知道,等于我爸妈知道。我爸妈知道,等于我叔叔婶婶都知道。”奚何初说:“你一千一万个放心,我的嘴很紧,这是我的优点。”
两个女生从他们旁边经过,走远又回头看他们。正是下午去找奚何初的两个女生。
左鸢说:“你啊,人家表现得那么明显,你也不给人家机会。我觉得穿白衣服的那个,挺不错的。”奚何初说:“这世上挺不错的人挺多的,但是都和我没关系。”左鸢说:“我无语。”
校大门的门头上挂着四个红色的灯笼,灯笼的光照着奚何初的脸,让他的脸独具异样的光彩,同时也仿佛拥有某种异样的力量。
奚何初突然说:“左鸢,你别以为只有你能等,我也能等。”左鸢低头,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还是害怕,我怕我叔叔的家会散,我怕左鹂会没有爸爸。”
左鸢岔开话题,是她一贯的作风。奚何初不强求她回答,在她这里,他只有平静接受的份。
“不要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担心。”奚何初顿了顿,望着左鸢,突然伸出胳膊,将她揽入怀里,轻拍她的背,“别怕,有我。”
左鸢闭紧双眼,下巴搁在奚何初的肩膀上,她重重地点头。
与校大门一条马路之隔,纪天舟的车停在路边。
杨凌晖伸长脖子,使劲瞅,使劲瞅。“依依惜别啊!没错,真的是你女朋友。左大记者我会认错吗?我干哪一行的?认人是我的专长。那个男的好面熟,人模狗样的,我肯定见过他。”
纪天舟猛打方向盘,猛踩油门,车子哧溜驶出去了。可怜的杨凌晖,他的长脖子都来不及收回车窗里。“我说你至于嘛?有火也别朝我发啊!我又没和人搂搂抱抱。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纪天舟说:“疑犯的车跑了,你没注意吗?”
“啊!”杨凌晖急忙寻找他们跟踪的那辆银灰色的越野车。晚高峰,车如流水,他连越野车的影子都捞不着。“这种体力活,以后还是交给宁冲他们那些年轻人做,要多给年轻人实践的机会。”
为什么她会和奚何初在一起?为什么她会来这个地方?如果是别人,他可以不多想。但是奚何初,由不得他不多想。
“纪队,我们结束今天的工作吧。我还要去医院陪杨阳,你把我送到地铁站。”杨凌晖说了两遍,纪天舟毫无反应。
“纪天舟!”杨凌晖大叫。纪天舟这才反应过来。“你干嘛?”杨凌晖说:“我干嘛?地铁站啊!你要是心里有怀疑,你直接向她问清楚。这是最好最快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纪天舟说:“没什么要问的,我信任她!”
杨凌晖哼一声说:“别装了,大家都是男人。我的经验,心里有刺不拔,非常危险。你每天给她打多少电话,恨不得把她揣在兜里。你对她有肚量才怪。信任归信任,爱归爱,问清楚归问清楚。问清楚不代表不信任她,更不代表不爱她。别死撑。”
纪天舟面无表情地说:“地铁站到了。”
送走杨凌晖,纪天舟回警局。一起值班的同事叫他出去吃晚饭,他也不去。闷闷地坐在值班室里,看什么都不顺眼。最后拿起扫帚和抹布,将值班室收拾得整齐干净。同事吃完晚饭回来,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左鸢原本的计划是下班后,回住处做好饭菜,送到警局给纪天舟吃。但是现在,时间来不及。
左鸢打车到警局附近,在小馆子买了青椒肉丝、糖醋鱼、蚝油生菜,以及两份米饭,然后去警局找纪天舟。
纪天舟正躺在床上研究天花板的纹路。见到左鸢,一跃而起。
左鸢说:“不好意思,你还没吃吧?我今天有事耽搁了。”纪天舟瞅了瞅饭菜,问:“这是你做的?”左鸢笑说:“我买的,今天没时间做。”纪天舟问:“为什么没时间做?我想吃的是你做的菜,不是买的菜。”左鸢笑说:“今天先将就。明天我一定给你做。”
纪天舟说:“都是味精,我不喜欢。”左鸢很认真地说:“没有味精,我叫老板别放味精的。”纪天舟说:“没有味精也有地沟油,我不喜欢。”左鸢无奈地说:“少爷,你到底要怎样?”
纪天舟的同事在旁边,见左鸢拎着外卖进来,打算蹭点好吃的权当宵夜。谁知越听两人的对话,越觉得情况不对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赶紧走吧。
但是纪天舟比他的同事走得快。他一言不发,开门就走。左鸢目瞪口呆。纪警官,你这是干嘛?我哪里得罪你啦?
左鸢抱歉地冲同事笑了笑,疾步追出去。“你干嘛?”她问纪天舟,纪天舟不理她。“你说话呀!”纪天舟还是不理她,脸色平静得仿佛她不存在。左鸢莫名其妙,却也只能莫名其妙地继续跟着他。
七拐八拐,来到审讯室门前,纪天舟推门而入。左鸢抬头,望着铭牌,整个人陷入进一步的莫名其妙中。这是要唱什么戏?真的不考虑提前把剧本给她瞅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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