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邢鉴被请到警局进行讯问。她似乎心中已有预感, 一直低着头,畏畏缩缩地不敢看纪天舟和杨凌晖。
杨凌晖说:“邢医生,请你把头抬起来。”邢鉴慢慢把头抬起来, 又很快低下去。纪天舟说:“知道我们今天请你过来是为什么吗?”邢鉴说:“知道, 我敲诈叶晓玉。”杨凌晖说:“你不仅敲诈叶晓玉, 你还在她的酒里下毒。”
邢鉴慌忙摆手说:“不不不, 杨警官,我只是敲诈, 我没有下毒。我毒死她,我找谁要钱呢?我巴不得她长命百岁。”杨凌晖说:“她长命百岁,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敲诈她。”
邢鉴的声音细若蚊蝇。“我没办法,我是被逼的。我要救我孙子。儿子和媳妇都不在了,我不救我孙子谁救他。”
邢鉴的家, 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日子过得下去, 一家人很幸福。儿子是快递员,儿媳在大公司做保洁。孙子今年读三年级,成绩全班名列前茅。
邢鉴从诊所退下来以后,在家做饭洗衣服, 以及负责接送孙子。儿子和媳妇都很孝顺, 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先给妈妈吃。
不幸的事情发生在今年国庆假期。儿子和媳妇带孙子出去旅游,黑车超载,发生车祸, 儿子和媳妇当场死亡。在死亡的最后一刻, 媳妇用尽全身力气,把孙子举起来推出去。
好好的幸福的家, 家破人亡。
不幸最喜欢接踵而至,更大的不幸还在等着邢鉴和她孙子。
孙子在学校上课,突然晕倒。经查,孙子身患某严重疾病,需要巨额手术费。邢鉴毫不迟疑地把积蓄全部花完,又问亲朋好友借,最后连自己住的房子也卖了。这些钱仍是杯水车薪。
邢鉴说:“我还有个女儿,她很疼她的侄子。可是要让她卖房救侄子,我过意不去,她有她的生活。我不能为了救孙子把女儿搭进去。况且女婿也不会答应。”
一场疾病,足以让人倾家荡产。
邢鉴说:“我想到我认识的人里,最有钱的就属叶晓玉。可是她再有钱,也不会随便借给我一百万啊,我又没有偿还能力。我们都多少年没联系了,当年我帮她安排医院生产的情分,她肯定早忘了。”
杨凌晖说:“所以你利用叶琼珏的事情敲诈叶晓玉。”邢鉴说:“我去找她的时候,没想敲诈她,我是想告诉她好消息。”
邢鉴的儿子在国庆期间请假三天,邢鉴舍不得儿子被扣工钱,于是她顶替儿子送快递。反正快递站的老板也不管谁送,只要有人送就行
前两天都顺顺利利。第三天,有位年轻的姑娘,开门取快递。邢鉴一眼认出她是谁了。邢鉴经常在网上看本地新闻。这姑娘长得知书达理,是邢鉴最喜欢的浪潮新闻网的出镜记者叶琼珏。
邢鉴说:“她穿着睡衣,伸手拿快递。我看见她的手臂上有红色的胎记。三小块红色的胎记,挤成团。这种形状的胎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是我为这个孩子接生的,又是我把她放在福利院门口的。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遇到这个孩子。”
邢鉴非常激动,精神恍惚,以致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断腿,她不得不去中心医院打石膏。等她从医院回来,儿子和儿媳发生车祸的电话,像晴天霹雳似的再次将她击倒。她牵着孙子的手,一老一小哭成泪人。
邢鉴说:“卖了房子,救命的钱还是不够。我想,如果我去告诉叶晓玉,说我知道她的女儿在哪里。她一定很高兴。她高兴,也许会借钱给我。”
邢鉴东打听西打听,终于打听到叶晓玉的住址。她怀着期待地心情上门,却发现叶琼珏也在。两人正吵架。
邢鉴说:“我真傻,她们早就是母女了,我还想着卖消息给叶晓玉。”
纪天舟问:“她们吵什么?”邢鉴说:“不知道,我去了她们就没吵了,叶琼珏怒气冲冲地跑了。”
老朋友上门,叶晓玉很客气,又是请坐又是泡茶。话题从当年两人同住在旧楼的底层开始聊。
“你还记不记得,只要下雨,屋檐的水会飘进家里?”“记得,记得。只要下雨,我们就把大门关紧,还拿毛巾塞住门缝。”
“你订的牛奶,经常被人偷喝,还留下空奶瓶。”“记得,记得。是你大冬天的早晨很早起床,帮我抓住楼上那个调皮的小男孩。”“后来他爸爸打了他一顿,打得他好几天不能走路。”
“哈哈哈,现在想想,那个小男孩也挺可爱的。”“我去年还见过他,在中学当老师,特别有文化,特别有礼貌。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聊完过去聊现在。话题被邢鉴扯到叶琼珏身上。
邢鉴说:“她对我没有防备。她告诉我,她只是收养叶琼珏,没有和她相认。她怕会影响她女儿的前途。她的前途,当年就是被媒体毁掉的。”
杨凌晖说:“那你又有机会敲诈她了。”
“我不是敲诈她,我是希望她还人情给我。我对她有恩,我希望她知恩图报。当年她怀孕,身边一个人没有,是我忙前忙后照顾她。我安排她用假名字住进我上班的诊所。她生产,我亲自接生。她大出血,我救她的命。”
邢鉴振振有词。
“她出院后,我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坐月子。她想吃鸡蛋,我把留着让儿子吃的鸡蛋炖了让她吃。她想喝鱼汤,我老公半夜去钓鱼,差点淹死。”
“她没能力养孩子,我把她的孩子送到福利院。这种遭天谴会折寿的事,我都为她做了。我对她有恩。她不该知恩图报吗?她不该还人情给我吗?”
“她是聪明人,我不用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告诉她,我孙子有病,急需一百万救命,希望她看在她女儿的面子上,借我一百万。”
所谓看在她女儿的面子上。既是指当年叶晓玉生叶琼珏,邢鉴曾帮助她,也是指如果叶晓玉不借钱,邢鉴将会把叶琼珏的身世张扬出去。
这话一语双关。纪天舟觉得邢鉴这人真可怕。
明知道邢鉴欠缺偿还能力,叶晓玉为了叶琼珏,依然同意借邢鉴一百万。邢鉴花完这一百万,还是没治好她孙子的病。
邢鉴说:“既然已经做过一次了,我就不怕再做第二次。我横下心,再找叶晓玉借三百万。”
杨凌晖说:“贪婪!”邢鉴说:“我只想救我的孙子,其他的我不管。”
纪天舟问:“叶晓玉答应借给你吗?”邢鉴说:“这次她不答应。我以公开叶琼珏的身世威胁她,她不但不怕,反而对我破口大骂。不过骂着骂着,她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杨凌晖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邢鉴说:“有个男人来找她。”杨凌晖问:“谁?你认识吗?”邢鉴说:“不认识。”
纪天舟问:“男人长什么样?”邢鉴说:“叶晓玉站在门口,她的身体挡住我的视线,我又坐得远,看不见男的长什么样。”纪天舟说:“他们说什么?”邢鉴说:“男的没说话。叶晓玉说,你先回家,我马上去找你。”
这个男人走后,叶晓玉不再骂邢鉴。她警告邢鉴,这是最后一次。三百万,她买断当年邢鉴对她的恩情。从此,她们之间,谁也不欠谁,谁也别再烦谁。
杨凌晖说:“你俩都挺厉害的。做朋友做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
纪天舟问:“当时几点钟?”邢鉴说:“我记得我四点钟离开她家,当时应该是快四点。”
纪天舟问:“关于这个男人,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情况可以补充。”邢鉴摇头说:“我既没看见他的脸,也没听见他说话。”
杨凌晖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男人?”邢鉴说:“我闻到啤酒味。还有,叶晓玉的声音发嗲,不是男人难道还是女人。”
那也不一定。纪天舟和杨凌晖对视。
邢鉴说:“两位警官,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借钱,我没有杀叶晓玉。三百万,她都没给我。我要杀她也等她把钱给我再杀啊!”
杨凌晖说:“根本没有什么男人找叶晓玉,叶晓玉也没答应再给你三百万。你在撒谎!你敲诈未遂,恼羞成怒,所以毒死叶晓玉。”邢鉴说:“杨警官,我真没下毒。我说句真心话,就算叶晓玉不借钱给我,我也不至于要毒死她。”
根据简斯然的口供,叶晓玉的确是答应了邢鉴,再给她三百万。
杨凌晖说:“叶晓玉真是方方面面为叶琼珏这个女儿考虑,可惜直到她死,叶琼珏也不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妈。”
纪天舟说:“你别管这些,还是想想那个男人是谁吧。”杨凌晖说:“还能有谁?肯定是叶晓玉那个神秘的男朋友。我还不信邪了,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纪天舟今晚回家吃饭,昨晚他也回家吃饭的。每天都去左鸢那里吃饭,一天不落,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总要有几天不去,才显得正常。
可是老爷子做的全蛋宴,他真的吃得想吐。左鸢已经把他这个不挑食的孩子养成叼嘴的孩子了。
经过小区门口的餐馆,纪天舟停车进去。不大会儿,他满载而归。打包盒里是清蒸鲈鱼、青椒小炒肉、胡辣汤、白灼生菜。
回到家,老爷子不在家。冰箱上贴有纸条:我在对门吃饭,下班后速来。
对门谁做饭?还请老爷子过去。左鸢在叶琼珏家当保姆啊。
纪天舟拎着他的打包盒,敲门,开门的是叶琼珏。“天舟。”纪天舟惊问:“你怎么在这里?”叶琼珏笑说:“左鸢带我来的。她说到处走走,心情会好点。”纪天舟说:“这倒是真的,你不应该老闷在屋子里。”
丁小可也在家,左鸣也来了。
纪维平看见纪天舟说:“你真有口福,小左今晚做了你爱吃的青椒小炒肉。”左鸢在厨房大声指挥说:“左鸣搬椅子,叶琼珏擦桌子,丁小可端菜。”
纪天舟也去厨房端菜。他想找机会和左鸢说叶琼珏的身世,但是丁小可跑进跑出,左鸢又忙着炖汤,他找不到机会。
待大家都坐定,左鸣给大家倒橙汁。左鸢忽然看见茶几上的打包盒。“那是什么?”纪天舟忙说:“我从餐馆买的,本来打算今晚和老爷子吃的,现在用不着了。”叶琼珏说:“怎么用不着,菜不嫌多啊。”左鸢说:“对,菜不嫌多!”
左鸣拿过打包盒,丁小可把里面的菜一一摆在桌上。桌上的碗盘层层叠叠,再加上啤酒和橙汁,立刻显得拥挤。
“这样空多了。”叶琼珏将自己面前的橙汁放到地上,又说,“哎呀,不行。这样你们再倒橙汁多不方便,只有我方便。”她笑嘻嘻地又将橙汁瓶放到桌子上,放在自己和左鸢的杯子中间。“瓶子应该和杯子放一起。”
纪维平笑说:“小叶真细心,谁娶你谁有福气。”左鸢笑说:“老爷子,你别被她骗了。她不能喝啤酒,她是希望大家陪她喝橙汁。小心机忒明显。”
众人哈哈大笑。纪天舟也跟着笑,心里却在琢磨着该如何告诉叶琼珏她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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