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请你不要低估一名记者收集资料的能力!”左鸢继续说, “这宗绑架案的人质,在被绑数小时后成功自救,所以当年的媒体来不及反应, 对这宗绑架案的报道并不多。尤其是人质, 我的前辈们只提到人质是一男一女。”
老旗静静地听着。左鸢注意到, 从进门开始, 他的眼睛就不停在眨。即使不说话,嘴唇也时不时地颤动。这可能是面部神经不受控制。而他脸上的那道刀疤, 从右眉心斜下,横跨鼻梁,最后在下巴收尾,也随着面部肌肉的抽搐,持续起伏。
左鸢偷瞄了几眼, 她又发现,刀疤在鼻梁处有断裂, 估计不是一道刀疤,而是两道刀疤。
左鸢说:“我找过当年参与这件案子的警察。他告诉我,被绑架的少年是警察局长的孙子,被绑架的女孩是他的同学。这位局长姓纪, 当年是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人物。他在警界号称纪破百。因为他经手的案子, 破案率高达百分之百。但是这宗绑架案,他作为负责人,却没能破案。”
“左记者!”老旗抬头,静静地望着左鸢, 他还在眨眼, “我很佩服你收集资料的能力,不过我不认同你的判断。我的三个手下畏罪自杀, 我也投案自首,所以纪局长纪破百的名号,还是响当当的。”
“我的推断是基于常识。”左鸢笑说,“绑架顶多坐牢,不会死刑。他们三个何必畏罪自杀?而你呢?他们三个既然已经自杀,你没有直接参与绑架,警方也没有证据。你又何必自首?”
老旗说:“你刚才说,纪局长的破案率是百分之百的,我作为犯罪分子,我也怕他啊!”
左鸢目光炯炯,盯着老旗问:“你是不是替人顶罪?绑架案的真正主谋是不是五哥?你和他是结拜兄弟,所以你替他顶罪,是不是?”
老旗微笑。他笑起来,那道刀疤显得更狰狞。“记者同志的想象力真丰富!”
左鸢说:“我查过,你坐牢十年,每个月的探监日,五哥都会来看你,而你从未见他。你是不是恨他?你是不是后悔替他顶罪?你入狱的时候才三十五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光景,可是你却为你所谓的兄弟失去了人生最宝贵的自由。你的兄弟就能舒服地享受花花世界。我很好奇,当年他是怎么说服你替他顶罪的。”
左鸢说得很快,老旗想打断她都没有机会,只能耐心等她把话说完。
“你说得对!他的确对不起我。所以这十年,他一直来看我,他内疚!”老旗说,“姑娘,陈年旧事,我不想再提。我很享受现在坐牢的生活,真的。我做过很多坏事,有很多仇家。现在还能平平安安地坐牢,简直是我的福气。你还年轻,你不懂!自由是很宝贵,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自由的宝贵是排在其次的,因为要把活着排首位。”
左鸢说:“老旗,我很高兴你这么坦诚地对待一位陌生的来访者。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任务的。”
老旗说:“我刚才叫你直说了,你还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左鸢笑笑说:“老旗,你很爽快,是我虚伪了。我希望你能安排我到五哥身边,我想做暗访。”老旗笑笑说:“左记者,我不会帮你。”
左鸢说:“求你!我不能完成任务,会丢工作的。”老旗说:“关我什么事!”
左鸢笑笑说:“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当年,在你自首之前,五哥曾经举报你。所以你应该庆幸你及时自首,否则警察照样抓你坐牢。”
老旗也笑笑说:“姑娘,别在我面前玩挑拨离间的小把戏。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走吧。”
左鸢说:“老旗,五哥举报你的事,属于机密。我反复问参与绑架案的那位警察,他才告诉我的。我和这宗绑架案也有点渊源。当年,纪局长的孙子逃出来,刚好碰到我。”
老旗瞪着左鸢,看了半天才说:“原来你就是那位勇敢救人的热心市民!”
左鸢说:“你应该感谢我的热心。你的手下拿着刀追杀纪局长的孙子,如果他真的被杀了,你觉得你能免死吗?不对,你替五哥顶罪,你觉得能免死吗?警察会放过你吗?”
老旗脸上的刀疤又在起伏。
左鸢说:“我没骗你!五哥真的曾经举报你!他现在还要假惺惺地做好人!你真的不恨他吗?”
老旗陷入沉思,忽然坚定地对左鸢说:“好!我帮你!你回去等消息,会有人联系你!”
左鸢长舒一口气。
欧局长并没有和她说五哥举报老旗。这件事情是她自己编的,用来蒙骗老旗的。
她在赌,赌老旗恨五哥。为什么?因为老旗坐牢十年,五哥每个月都来看他,而老旗却对他避而不见。她推测两人之间一定有心结,这心结导致老旗恨五哥。她怀疑当年老旗是替五哥顶罪。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别的。
她在赌,赌老旗会帮她。如果老旗不帮她,那么她准备趁五哥来探监的时候,找机会认识他。
小桥湾监狱的访客登记簿上,葛家旗的名字后面,每个月都有一个叫郑五球的人的签名。偶尔没有郑五球的签名,就会有一个叫蒋礼的人的签名。
在左鸢和老旗见面的第二天,正是小桥湾监狱的探监日。
蒋礼来看老旗。他带了很多食品,还有报刊杂志和钱。本打算和往常一样,放下就走的。谁知狱警通知他,说老旗愿意见他。蒋礼受宠若惊。这十年,五哥都见不到老旗,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见到老旗。
蒋礼关切地问:“旗哥,你还好吧?你,胖了?”老旗说:“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生活健康,当然胖了。”蒋礼嘿嘿地笑。
老旗问:“老五没来看我啊。”蒋礼忙解释说:“最近五哥不方便露面,但是他没忘记你,托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
老旗说:“这些年,他也算是有心了!”蒋礼说:“五哥他真的很内疚。当年他对不起你!”
老旗马上冷哼说:“你今天是来替他求情的!”“不不不!”蒋礼慌忙摆手说,“五哥没叫我求情,只叫我过来看你,给你送东西。我有什么资格替五哥求情,我不敢!”
老旗说:“仔细想想,当年是老板要我死,他也没办法。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哎哎,好的,好的。”蒋礼直点头。
老旗又说:“我有一个远房侄女,骗了别人的钱,逃到江城。我想请老五照顾她。”蒋礼说:“这肯定没问题,我回去就和五哥说!”
老旗说:“不过她是哑巴,可能比较麻烦。”蒋礼说:“哑巴更好,哑巴嘴紧。”老旗望着蒋礼,有刀疤的右眼闪烁着寒光。
蒋礼的背往后靠,他又说:“我的意思是,她挺厉害的,不会说话也能骗别人的钱。不!我的意思是,只要是你的人,五哥肯定都乐于照顾。”
当天晚上,左鸢就收到蒋礼的短信,约她见面。
她为什么要装哑巴?一方面可以减少郑五球的戒心。另一方面,在江城生活多年,她有轻微的江城口音。既然她现在是从外地跑过来的,那她就不能有江城口音,而且最好应该有外地口音。这些实在太麻烦,干脆装哑巴,简单高效安全。
因为职业关系,日常她说话说得够多了。趁此机会,让口腔休息也不错。
这几天她的收获真是蛮大的,很快又能见到五哥了。想到这里,左鸢得意地吹出一声又一声响亮的口哨。
“好久不见!”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左鸢怔住,她听出说话的人是纪天舟。“呵呵!”她回头,笑着说,“纪警官,好久不见。”
“你?”纪天舟上下打量她,“参加化妆舞会?万圣节已经过了吧?”
“可不是嘛!”左鸢说,“万圣节已经过了,我怎么还会参加化妆舞会呢?其实是单位的化妆姐姐最近研发的高级舞台妆,拿我做实验呢。呵呵。”她伸手在脸上抹,抹得整张脸万紫千红。
“挺……吸引眼球的。”纪天舟问,“你前几天找我了?”“呵呵。”左鸢说,“是的。我想问你,云朵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不过现在不重要了,你们抓住黄毛女了。恭喜你,又破大案。”
她找他,是想告诉他,她从小三口中挖出一个名叫五哥的人,是黄毛女的上家。这个五哥,可以通过一个名叫老旗的人来联系。老旗正在蹲监狱,他最方便利用职权查他蹲在哪所监狱。
她找他之后,他没有找她。于是她就请陈敬谦帮忙了。
纪天舟的脸上略显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盯着左鸢问:“你怎么知道黄毛女这个绰号?我们的通报只提到黄某,并没有提到黄毛女。”
左鸢自知失言,不慌不忙地说:“云阿姨告诉我的。”
“是吗?”纪天舟说,“我听夏霁说,云阿姨住院期间,你天天过去照顾她。依你的性格,一定从她那里打听到不少关于云朵的事!”
从他嘴里听见夏霁的名字,左鸢心里不舒服。“我的性格?我的什么性格?”她的语气满是嘲讽,“纪警官,别以为你和我谈过半年恋爱,你就很了解我。不好意思,我忙得很,不奉陪!”
左鸢掏钥匙开门,纪天舟紧随其后,身手敏捷地挤进去。左鸢推他,他纹丝不动。
两人突然出现,惊吓了客厅沙发上的另外两人。丁小可和陈敬谦。他俩刚才在接吻,吻得难分难舍浑然忘我,这会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得距离对方八丈远。陈敬谦的脸,红得比丁小可身上睡裙的颜色还要红。
陈敬谦说:“那个,左鸢,你回来啦?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小可说你今晚不回来的。”
其他三人因为这句话,集体陷入谜一般的沉默,齐刷刷地望着陈敬谦。
陈敬谦抓耳挠腮,好不容易又想到缓解尴尬的办法。他说:“老纪,你们忙。我和小可出去,地方让给你们!”
陈敬谦伸手牵丁小可的手。丁小可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看着卧室那没有关严实还留条缝隙的门。陈敬谦恍然大悟地说:“太晚了,我们不出去了。大家互不干扰啊!”
于是陈敬谦也进了卧室,并且把门关严实了。
左鸢嘲讽地对纪天舟说:“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哪点比得上我弟弟?”
纪天舟问:“你是不是在调查云朵的案子?我提醒你,这很危险,赶快收手!”左鸢说:“不用你多管闲事。”
纪天舟说:“你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吗?你知道他们的力量有多强大吗?查案是警察的事,做好你记者的本份!”左鸢说:“我现在做的,就是我记者的本份,不用你多管闲事!”
“你别任性好不好!”纪天舟生气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你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强大的犯罪集团。我们调查,也需要进行精密的部署,不敢轻举妄动!你凭什么?凭你冲动的头脑还是凭你不怕死的精神?我告诉你,你随时会没命!”
“纪天舟,我不要你管!”左鸢也生气了,“我警告你,你现在没资格管我!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干什么?展示你的关心!施舍你的怜悯!我呸!给我滚!”
纪天舟什么话也不说,一把将左鸢拉到怀里,狠狠地亲她。左鸢呆了,她忘了拒绝,也忘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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