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灾厄像一双无形的手(4000)
两个孤独温柔的人相互治愈,他们在这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坐在了一起。
雨水击打在窗户上,仿佛凌乱的鼓点,小屋内外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暴雨狂风宣泄着不满和愤怒,屋内则很安静,钟表滴答作响,餐桌上的红茶还冒着热气。
“本来应该是我安慰你的,可一提起那些事情,我就有点控制不住,每次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实际上只是自欺欺人。”
张雅毕竟是成年人,她很快调整好情绪。陈歌也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很懂得掌控分寸,知道如何把握住相处的距离,让两人都能够舒服呆在一起,既不会太疏远、也不会太过亲密。
“这雨估计今晚是不会停了。”张雅起身检查了一下窗户,然后拉上了窗帘,她坐到了沙发另一边:“老师的事情已经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逃避,你也要迈开脚步往前走才行。”
她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他肯定在担心你,另外我也想好好和他聊一聊,老师不会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在自己的学生身上重演,有什么问题,老师会尽力帮你解决。”
上学时被造谣、被排挤、被众人议论,张雅尽力过那些,深知其中的痛苦,所以她非常照顾自己的学生。
所有的伤痕刻印在身上,让张雅变得温柔、坚强。
她没有成为舞者,而是成为了一名老师。
也许她心里曾经想过,那一天如果那位老师没有撒谎,而是选择站出来澄清事实,一切可能都会变得不同。
她无法改变过去,所以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至少在她的班级上,她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陈歌心中却慢慢涌现出不安,想要让一个人体验绝望,那就先让他拥有所有美好,再把那些美好一个不剩全部摔碎。
“你还不相信老师吗?”
在张雅鼓励下,陈歌拨打了自己父亲的电话,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我现在在我们老师家里……”
简单温情的对话,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父子两个的关系很和谐,而且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并不存在那种我是你家长你就必须要听我的这种情况。
陈歌说完之后,张雅也跟陈歌的父亲聊了几句,双方就陈歌的教育问题商量了好久。
晚上十一点左右,陈歌抱着张雅的被子躺在沙发上,把脸埋在了被子当中:“好软乎。”
“晚上注意,盖好被子,别着凉了。”张雅站在卧室门口,她的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卧室。
“你才要注意,记得锁住卧室门。”陈歌摆了摆手。
“用不着你提醒,晚安。”
“晚安,好梦。”
卧室门关上后,陈歌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脑子里空空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吃饭了,也很久没有舒服的休息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门后世界。”
身体处在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陈歌甚至怀疑自己一闭眼就会直接睡过去:“不能大意,冥胎和于见应该一直在寻找机会。”
他关上了灯,等到午夜零点,进入卫生间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虽然还没完全干,但穿着已经没那么不舒服了。
“该走了,张雅家里没有和于见相关的线索,再呆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理智告诉陈歌现在应该离开,然后利用晚上的时间在荔湾镇里搜索,可是每当他脑海中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身体就会竭力的抗拒,仿佛大脑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劝他留下来。
“这次过来是因为我想要看看能不能在张雅家里找到线索,以后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过来,各种意义上都是最后一次。”走到门口时,陈歌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张雅的卧室门:“十八岁的张雅成为了红衣,二十五岁的张雅成为了一名尽职尽责的老师,这两个她结合起来,才是一个真实的她。”
坦白说陈歌刚收到张雅情书时,心中只有害怕,死亡仿佛阴云笼罩在头顶。
第一次对张雅出现改观是在午夜逃杀直播时,他和凶犯在后山守林人的小屋里相遇,张雅的提醒救了他一命。
后来他鼓足勇气去西城私立学院,当他在舞蹈室里看到张雅的遭遇后,他虽然还是很害怕张雅,但是害怕当中多了一丝心疼。
正是因为这一丝心疼,他才会去帮助张雅追查当年的凶手。
两人相遇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时间跨度不算长,但是中间的经历却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以前我只看到了作为红衣的张雅,这一次在门后我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她。”陈歌走到了卧室门口,手掌轻轻搭在门板上,他不知道门内的张雅是否睡着,犹豫了很久,低声说了一句:“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提起背包,陈歌将茶几下面的黑伞拿走,将那把红伞留了下来。
偷偷打开门,陈歌没有选择在张雅家里过夜,他冒着雨离开了。
按照原定计划,陈歌从荔湾镇东区开始搜索。
暴雨中的小镇和平时完全不同,没有路灯,没有光亮,马路上一辆车都看不到。
“感觉入夜以后,整个小镇里就我一个人。”
陈歌早已习惯了黑夜,他一栋一栋建筑查看,没有任何收获,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感觉这地方变得越来越压抑了,但是却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明明所有东西和人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暴雨在清晨停止,陈歌很早就回到了学校,他翻墙进入校内,打开教室窗户,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学生陆陆续续来到学校,今天第一节课就是英语,陈歌趁着老师来之前问杜明借了作业,十分钟飞速搞定。
“谢了,以后有时间我请你去鬼屋参观。”陈歌将作业还给杜明,他有些意外的发现,平时很啰嗦的杜明,这次居然一句话也没说,似乎心情很差:“你没事吧?”
杜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好像不敢看陈歌。
……
上完了早上的课,陈歌伸了个懒腰,他正要跟杜明聊两句,这个小胖子却提着书包自己走了。
“不太对劲,必须要问清楚。”陈歌走的很快,一出教室门直接跟另外两个男学生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陈歌不想招惹是非,所以主动道歉。
“真晦气。”其中一个男学生拍了拍自己衣服,他似乎很讨厌陈歌,低声骂了几句。
他声音不大,刚好能让陈歌听见,大概意思就是说陈歌有妈生、没妈养,用单亲家庭攻击陈歌。
“同学,骂人是不对的,过段时间我再来告诉你骂人为什么不对。”陈歌脸上带着笑容,他记住了这两个男学生的长相和声音,很洒脱的离开了。
这倒不是说陈歌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以容纳别人的侮辱,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跟快要死的人一般见识。
两个男生以为陈歌好欺负,脸上带着不屑。
陈歌则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灾厄已经降临,这个门后世界开始针对他了。
“冥胎和于见等不及了吗?”陈歌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杜明,他在教学楼里转了一会,提着包去了楼顶。
推开铁门,张雅独自坐在之前的那个地方,她旁边还放着一个饭盒,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张老师?”
“没想到你真会过来。”张雅招了招手:“今天早上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雨一停我就走了,我是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怪不好意思的。”陈歌坐到了张雅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开始加快。
“你吃饭了吗?”
“没有。”
“你老是中午不吃饭可不行。”张雅打开了叠放在一起的饭盒:“我今天很巧多打了一份菜。”
……
午休时间结束,陈歌回到了教室,张雅回到了办公室。
下午第二节还是张雅的课,陈歌本来蛮开心的,可谁知道那堂课张雅刚开始讲,教室门就被推开。
史主任站在外面朝张雅招了招手,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出去前,张雅脸上还带着笑容,回来后她的眉毛却皱在了一起,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她不会让自己不好的情绪影响到学生们。
很努力的上完了课,然后她急匆匆的离开了教室。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歌提着背包跟了出去,刚来到走廊上就听见两个学生在小声交谈。
“听说那个新来的老师被主任训斥了,好像是因为和学生走的很近。”
“跟学生走的近也没什么吧?”
“那谁知道呢?她以前风评就不好,很不检点,所以才跑到咱们小镇上教英语。”
“真的?假的?你可别乱说。”
“我也只是听人说的,不过很可能是真的。”
“我就说嘛,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做什么不比来小镇上当老师强?”
“对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谣言的源头在哪陈歌并不知道,就算让眼前的几个学生闭嘴,也会有更多的流言出现。
“冥胎和于见可能就在等我出手。”
所有人走完之后,陈歌站在距离办公室不远的地方,看着窗外慢慢变大的雨。
张雅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她看到了一直在不远处等待的陈歌,陈歌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
陈歌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去会不会给张雅带来困扰,他确定此时楼层内没有人后,还是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不回家?”张雅露出了和平时完全一样的笑容,仅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难过,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得。
“不要因为顾虑我的感受,让自己受委屈。你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陈歌拿着从张雅家里带出的黑伞,他没有将那把伞还给张雅:“在我身边,能够像这样交谈的人只有你。”
“我知道。”张雅凑近陈歌,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陈歌说过的话:“在我身边,能够像这样交谈的人也就你了。”
她将红色的雨伞撑开,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容:“其实我需要你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我想让你好好学习,不要跟家人有矛盾,开开心心,和同学们搞好关系等。”
“这些我都会努力的去做,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做到,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陈歌很认真的看着张雅。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你承受不住压力想要离开,在你走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再见一次。”
“我怎么可能离开?”张雅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
“你别管我是不是想太多,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陈歌像个孩子一样,重复着那句话。
“答应,若是我准备离开,肯定会提前告诉你的。”张雅颇有些无奈的回道。
“那就行。”陈歌瞬间变得开心了。
“你真是个小孩子。”张雅这时候的笑容没有那么刻意了,这才是真正的微笑:“你今天有伞了,自己回家吧,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条信息,报个平安。要是你和家人还是很难沟通,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跟他们交流。”
“放心。”陈歌按照约定,今天确实没有乱跑,他等张雅离开之后,才翻墙离开学校,省的看大门的人说闲话。
陈歌刻意保持距离,早早的就回到了自己家。
“哥、哥……”罗若雨看见陈歌很开心的跑过来开门,但是陈歌却没有进去。
“若雨,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恩恩,爸、没、下班。”罗若雨很疑惑陈歌为什么不进家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直看着陈歌。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房门没关,罗若雨也没回去,陈歌干脆坐在楼道里给她讲起了故事。
作为怪谈协会的唯一会员,陈歌的故事储备量非常大,他删去了某些阴暗的东西,只将人性善意的一部分讲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歌的父亲回来了,他脸上满是疲惫,提着菜的手背上出现了明显的黑色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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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你有形影不离的她,我只有阴魂不散的恶(5500字)
“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进家里面?”
看见陈歌后,他父亲脸上的疲惫散去了一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昨天你怎么跑到老师家里去了?这么麻烦人家不好。”
熟悉的唠叨声传来,男人没有跟陈歌抱怨自己工作有多么辛苦,也没有以自己工作多辛苦为理由,就去要求陈歌要怎么做。
“快进来吧,回来就好,我去给你们做饭。”
“我不能进去。”陈歌站在原地,昨天晚上他搜查了荔湾镇东区和西区的一部分地方,再给他两天时间差不多能把整个荔湾镇搜查一遍。
“怎么了?”男人没想到陈歌就算站在家门口了都不愿意进去,他也停下了脚步:“这是我们的家,是你感到劳累、心情不好时能够安抚你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家是陈歌记忆中很温馨的地方,但在于见心里可能并不是这样,一进入家黑夜就会降临,只有离开家天才会亮。
陈歌不清楚于见为什么会对产生这样的印象,他虽然没有父亲,但他有一个很爱她的妈妈。
看陈歌仍旧站在原地,男人也不强求了:“至少我做好饭以后,你进来吃点。”
他轻声叹了口气,进入厨房,没过多久屋子里突然传来碗筷掉落的声音,陈歌的父亲好像摔倒了。
身体本能的迈入房内,陈歌直接跑了过去,男人背靠着墙壁,捂着自己的肚子,地上是一地碎瓷片。
“药,药在外衣口袋里。”
陈歌赶紧跑过去找到了一小瓶药,药瓶上标签被撕去,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药。
“我来做饭吧,你好好去休息一下。”陈歌扶起男人,罗若雨趴在厨房门口看着,眼中满是担忧。
做好了饭,陈歌把罗若雨送回自己房间,给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倒了两杯热水进入自己父亲的卧室。
关上房门,陈歌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父亲床边。
他抓起了自己父亲的手,看着床上虚弱、疲惫的男人。
在的他的印象中,父亲是个神秘、开朗、非常有趣、懂得许多东西,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的人。
那高大的背影,一直站在自己前方,为自己遮风挡雨,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那道身影会如此虚弱躺在床上。
腹部传来的痛苦,让他身体卷曲,他弓着背,似乎不太愿意让陈歌看到这样的自己。
“二十多年了,我们从未这样聊过,生活催着我不断向前,一切我都习以为常,直到你们离开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自己所谓的独立只是一种生活技能上的独立罢了。”陈歌说的很多话,都是埋在心底无法跟别人讲的。
“你在说什么?”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靠着枕头,犹豫了很久,似乎是想要对陈歌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你跟谁学的做饭?味道很不错啊。”
“或许是遗传的基因比较好吧。”陈歌将热水递给自己父亲:“你刚才吃的是什么药?”
“治胃病的,不碍事。”
“生病还是尽早治疗比较好,家里不用管,我来照顾若雨。”
眼前的男人就是陈歌自己的记忆,现在的他就像是在静下心来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和“父亲”对话。
两人聊了好久,解开了所有误会。
中间陈歌担心男人的身体,希望他早点休息,但是男人却固执的将陈歌留在自己身边,不断交代着他作为一家之主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
天快亮时,暴雨停了,陈歌也再次走到了家门口,可还没等他走出房门,父亲的卧室里就传来声响。
他赶紧跑了过去,发现男人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一手捂着自己的胃,另一只手在抽屉中翻找什么东西。
“今天你就别去上班了。”陈歌帮他找到了药,看着他手背上青黑色的血管,那不是病,是诅咒,冥胎和于见在诅咒陈歌的记忆。
日益虚弱的父亲就是因为他们在搞鬼,他们应该是准备对所有陈歌深爱的人下手,让陈歌也体会到绝望。
翻动漫画册,陈歌尝试着呼喊一个个名字,一条细小的血丝在漫画册上出现。
“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让男人在家里好好休息,陈歌提起背包去了学校。
进入校门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这一天就像是平时那样。
来到教室,很多学生都已经到了,有的开始预习今天的课,有的在背单词,还有些人在抓紧时间补作业。
陈歌坐到自己位置上,他朝旁边看了一眼,杜明低头在修改什么东西,他桌子靠近陈歌的那边整整齐齐摆着各科的作业。
杜明没有跟陈歌说话,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需要抄什么自己拿。
和还是个孩子的杜明比起来,陈歌就算是千年的狐.仙了,他知道杜明一直在留意自己。
这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突然不跟我说话了?难道谣言的源头就是他?
自己记忆中的杜明虽然是那种比较自私的人,但他从来不会去散布谣言,他对谣言八卦一点兴趣没有,有散布谣言的时间还不如多做张卷子。
别看这小胖子嘴很碎,但却是个成绩从未掉出年纪前十的学霸,他的娱乐时间很少,非常自律。
陈歌没有去碰杜明的作业,拿出英语课本,对照着作业看了起来。
“先把选择题做了吧,要是笔仙在就好了。”
上午第三节是英语课,张雅进入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很多学生立刻开始交头接耳。
谣言和恶意中伤并没有影响到张雅的状态,她还像平时一样。
到了第四节课,陈歌正难得的在听课,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他父亲的同事,对方说他父亲突然昏倒住院了,让他赶紧过去。
作为家里的长子,陈歌给老师简单说明了一下,然后急匆匆离开学校,赶往荔湾镇上的医院。
推开病房门,陈歌的父亲仍在昏迷当中:“医生,我爸得了什么病?”
“我们正在检查,你稍安勿躁,请坐在外面等待,不要影响到病人。”
陈歌被医生赶出病房,他守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十几分钟后走廊上又出现一个脚步声。
“陈歌,医生怎么说的?”张雅也赶到了医院,她知道陈歌的家庭情况,又是陈歌的班主任,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过来。
看到张雅过来,陈歌稍微安心了一点:“正在检查,我估计以镇医院的医疗水平,就算检查出来是什么病,他们也没办法治疗。”
透过病房上的窗户,陈歌看到了自己父亲黑青色的手臂,那些代表诅咒的黑色颗粒已经大面积扩散。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张雅将手中的饭盒递给陈歌:“我下午没课,你等会先回去吧,我守在这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还是我呆在这里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陈歌和张雅下午都没去学校,天快要黑时,陈歌的父亲才清醒过来,他状态非常差。
“家里交给我,你好好养病。”陈歌在心里呼喊红色高跟鞋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不过漫画册里红色高跟鞋躲藏的那一页上出现了一条很细的血丝。
员工们已经快要挣脱束缚,陈歌握着父亲的手,他此时的心情很少有人能理解。
所有红衣全部出现的时候,就是这世界破碎的时候,他能够回归现实,同时也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天黑以后,陈歌回了家,他刚进入楼道,听见脚步声的罗若雨就跑过来打开的家门。
不管多累、多难受,回家的时候屋里亮着灯,有人帮你开门,这就是一种最简单的幸福。
“哥、哥……”
“爸爸这几天在外面住,暂时不会回来,哥哥给你做饭好不好?”
罗若雨并不明白住院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看见了陈歌很开心。
进入屋内,陈歌做好了饭菜,端到桌上,罗若雨却没有去吃。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爸、爸呢?”罗若雨抱着碗,想要等陈歌的父亲回来一起吃。
“他生病要住院治疗,过几天就会回来。”陈歌坐在桌子另一边,只有两个人的小屋显得有些冷清。
他此时坐的就是自己父亲曾经坐的位置,也许自己以前不回家的时候,屋里两个人就是这样吃饭的。
“爸呢……”罗若雨抱着碗,依旧眼巴巴的看着陈歌,她不断重复的询问,似乎急的快要流泪了。
一味的解释并不能安抚罗若雨,陈歌拨打了自己父亲的电话,将手机放在罗若雨耳边。
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小丫头这才开心了起来。
陈歌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罗若雨终于开始吃饭。
听着手机里父亲偶尔的咳嗽声,陈歌没有去碰桌上的饭菜,他默默的看着罗若雨、看着稍有些冷清的老房子。
“这房子的主人是我父亲,如果有一天他离开,我会帮助他照顾一切。想一想,这老房子就和西郊的恐怖屋一样。”陈歌到这个时候才忽然明白罗若雨在门后世界存在的意义,罗若雨是陈歌记忆中最开始陪伴他的厉鬼,这个妹妹代表的其实是除父母之外的家人,代表着陈歌记忆中那些无法割舍的员工们。
“为了照顾罗若雨,我也不会轻易倒下。”
晚上哄罗若雨睡着之后,陈歌就呆在屋子里,只要一推开门第二天就会到来,为了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哪也没去。
漫画册中的血丝越来越多,窗外的雨也越来越大。
天亮之后,陈歌提着包来到了学校,周围异样的目光开始增多。
他并不在乎这些,仅凭谣言和语言上的攻击根本无法让他的情绪有任何起伏。
来到教室,陈歌发现杜明的状态越来越差,脸上多了黑眼圈,嘴唇干裂,总是不敢去看陈歌的眼睛。
陈歌依旧没有去抄杜明的作业,他知道杜明心里似乎藏有什么事情,课间休息的时候仍会去和杜明说话,但是杜明的反应却非常奇怪,他似乎连和陈歌说话都要下定某种决心一样。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陈歌不认为杜明会去传播谣言,但他觉得杜明可能知道些什么。
中午放学,陈歌先去医院给父亲买好饭,然后又在外面卖两份饭带回去给罗若雨。
他不能回家,就在门口把饭给罗若雨,兄妹两个坐在楼道里,陈歌一边吃饭,一边给罗若雨讲故事。
随着接触变多,陈歌更加肯定罗若雨的存在其实就是在指代鬼屋员工,她最开始只肯呆在屋子里,绝对不会踏出半步,但在陈歌的帮助下,她开始选择跟外面的世界接触,呼吸到了屋子外面的空气。
看着罗若雨吃完饭,陈歌又回到学校,他偶尔会和张雅发送几条信息,两人之间总有很多话可以聊,永远不会感到无聊。
晚上回到家,陈歌开始教罗若雨整理房间,以及一些的其他的基本生活技能。
常人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对于罗若雨来说却非常的困难,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很多话也听不明白,需要反复的去说。
教了很久,但收获不大,可就算这样,陈歌仍会不断的夸奖罗若雨。
白天、黑夜交替,这样的日子连续过去了几天,陈歌从未合眼,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到了极限。
在陈歌进入门后世界的第九天早上,他背包里的漫画册终于有几页被血丝染红,他也终于和员工们取得了联系。
“最后的较量,应该要开始了吧。”
提着背包推开家门,灰色的天空压在头顶,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不仅是学校,邻居也开始用一样的目光看待陈歌和罗若雨,谣言已经蔓延。
来到学校,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陈歌早早做好了准备。
这几天杜明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原本嘴碎的小胖子变得沉默了。
他不再和任何人沟通,脸色越来越差,就像是生了重病一样,他的学习成绩也受到了影响,昨天的小测试他竟然一下退步了十名。
“需要什么帮助吗?”陈歌在这九天内探查完了荔湾镇,虽然没有找到于见,但是他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已经大概猜到了于见藏在哪里。
这场对局其实从他迈入门后世界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趴在桌子上,杜明不小心露出了长袖下的瘀伤,他看起来似乎比陈歌还要疲惫。
“你家人打你了?因为学习成绩退步?”陈歌声音很小,不过杜明听得清清楚楚,他双手握紧,然后又慢慢松开,最后只是把脸埋在课本上。
早上的课开始了,第一节课只上到一半,陈歌和班级里的学生就听到了走廊上的争吵声。
那声音似乎是从办公室那边传来的,说是争吵,其实更多的是一个女人在大声训斥。
听到这个声音,杜明的脸色更差了,他看起来非常痛苦。
有一些自责,有一点觉得丢人,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熬到了下课,陈歌立刻提着包准备过去,在他离开座位的时候,杜明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对不起。”杜明说完后就松开了手,陈歌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他深吸了一口气,跑出教室。
办公室的门好像上了锁,陈歌推开趴在窗户两边的学生,通过门上的窗户朝里面看去。
四个学生家长正指着一位女老师训斥,他们唾沫横飞,扭曲的脸在不断放大。
史主任不断解释,承诺一定会严肃处理。
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办公室外面的学生看的津津有味,围观者都在狂欢,只有陈歌默默地盯着那位女老师。
无端的指责,莫须有的罪名,越传越离谱的谣言。
陈歌很想拿出碎颅锤冲进去,但他没有那么做,如果这真的发生在现实里他能怎么办?
如果发生在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身上,他此时能够做些什么?
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外面看着,任何过激的举动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于见也曾这样无助过吗?”
“被冥胎寄生,他拥有比我还要可怕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去杀死屋子里的所有人,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冥胎一定在不断怂恿他,让他成为憎恶一切的恶鬼,可他违背了冥胎的意志,他和冥胎的分歧应该就是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学生越聚越多,办公室里的老师最终妥协了。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走在最前面的家长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看起来很严厉,脸上余怒未消。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陈歌,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她正要发作,那位之前被她们训斥的女老师走了过来,站在了她和陈歌中间。
“任何事情,都和学生无关。”女老师话很少,但态度非常坚决,一步不让,和她平时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
女人又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这才被其他家长拉开,几位家长在史主任的陪同下离开了学校。
“都回去上课,别站这看了。”女教师让学生们离开,她最后又看了陈歌一眼,轻声说道:“你也快回去上课吧。”
“中午聊。”陈歌说了三个字,等到人群散去后才从女教师旁边离开。
他回到教室,杜明正趴在桌上装睡。
“杜明,你妈为什么会来学校?”
趴在桌上的杜明没有说话,只能听见他很重的呼吸声。
“她好像把所有的不对,都算在了张老师身上,其实犯错的人是我啊。”陈歌用力握着手中的笔,声音慢慢变大。
“影响你学习的是我,问你借作业的是我,天天找到你聊天耽误你学习的人还是我。”
“整个年级都在看着,所有人都在指责张老师,可明明做错的人是我啊!”
“你别说了!”杜明终于开了口,他情绪非常激动,似乎比陈歌还要难过。
看到杜明这样,陈歌也不想继续刺激他,只是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两个人缘差,谁都没有朋友,整个班上能够聊天的只有对方,这样来看,你其实算是我唯一的朋友。”
听到陈歌这句话,杜明好像哮喘一样,特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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