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掏便池,你为什么不能掏?我能用整个手去抓,你为什么只能用两个手指去夹?你这算什么?你天生就比我要精贵吗?!”张海峰猛地站起身,冲着姜平咆哮起来。
姜平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脸色煞白的,再也没胆量说半句为自己开脱的话语。
张海峰吼完之后又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姜平战战兢兢地把砸落在地上的那团绳子重新捡起,这次却是用满手去抓;他的脸上沾了污渍,也顾不得拭去。
张海峰的情绪略略平复了一些,他换了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问姜平:“我去掏绳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手探到排水口里有多深?”
姜平有点印象:“整个手都进去了,好像……还有一小截手腕。”
“一直到这里。”张海峰自己比划着,和姜平描述的位置倒差不多,“我把手伸这么长才摸到那截绳子——你知道为什么?”
姜平摇摇头,确实有些不太理解。按照他的想法,这绳子要不就堵在下水口没冲下去,要不就被远远冲走进了下水管网,怎么会堵在一个相对较深的位置上呢?
“所有的下水口前端都会有一个U形的存水弯,那叫水封,可以防止管道里的臭气窜上来。你以为用眼睛看看,直溜溜的什么都看不到就完事了?不管是一团绳子还是一支铅笔,都有可能卡在存水弯的底部,你不把手伸进去掏,怎么知道有没有?”
听完张海峰这番训斥,姜平多少明白了一些,同时他心中暗自嘀咕:难道那支失踪的铅笔当时就真的藏在厂房厕所的便池水封里吗?
张海峰看出姜平所想,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抓起面前的那支铅笔往上一杵:“你自己闻闻。”
用来封存铅笔的塑料袋已经被打开,小半截铅笔屁股露在袋子外面,张海峰用手抓住的是依然套着塑料袋的铅笔头部。
姜平俯下身,把鼻子凑过去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明显,他闻到了一股屎尿的臭味。这样的结果让小伙子再也无话可说,他苦着脸,自责而又沮丧。
看到属下这番模样,张海峰倒顾不上再计较什么了。他挥了挥手说:“你去把丢铅笔那会厂房的监控录像找过来,我要仔细看看。”
“是!”姜平像得了大赦一般兴冲冲离去。很快他从监控机房带回来一个移动硬盘,硬盘里装载的正是张海峰要的录像资料。
打开录像细细查看,却见那天下午黑子三点三十五进了厕所,三点五十七分才出来。这期间并无第二个人进过卫生间。而黑子出来之后就大叫丢了铅笔,随即管教便控制住了厂房里的所有人,大家再也不可随意走动。
“就是黑子干的了!”姜平下结论似地说道,“那天除了他之外,没人进过厕所。难怪他呆了那么长时间,原来在里面研究怎么藏铅笔呢!”
张海峰点点头,基本认同姜平的判断。就在不久前,他的疑点曾集中在杜明强的身上,不过要说杜明强杀了小顺实在动机牵强,怀疑此人的原因仅仅是基于能够成功偷走铅笔的可能性。不过当张海峰仔细查看那支惹出祸端的铅笔时,他的思路却再次发生了转变——因为他分明闻到了铅笔上散发出来的屎尿臭气。这无疑是个非常显著的提示:铅笔曾经被藏匿在便池的下水口中。于是他开始担忧负责搜查卫生间的姜平是否尽责地完成了任务,事实则证明了他并非杞人忧天:姜平对便池的搜查的确存有漏洞,而这个漏洞极有可能便是铅笔甫失甫得的症结所在。
再通过比对录像,一切似乎更加明了:当日黑子已存有偷走铅笔之心,他借口上厕所的机会把铅笔藏好。在藏匿地点的选择上他则颇费心思,拼的就是管教怕脏且又不熟悉排水管的构造。这步险棋成功之后,虽然他也被判罚了十天禁闭,但那支铅笔终于保存下来。昨天禁闭期满,黑子从便池里把铅笔取出,悄悄携带回了宿舍。趁着夜深人静,小顺又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黑子把这支铅笔深深插进了小顺的眼球,直接导致了后者死亡。
黑子为什么要偷铅笔?黑子又为什么要在禁闭期满后杀死小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是统一的。大家都知道黑子和小顺早有积怨,只是不知这积怨激起的仇恨已如此之深。这种仇恨让黑子对小顺起了杀心,他自导自演铅笔丢失的闹剧,原因必在与此。一个重刑犯冒着极大的风险偷一支铅笔,除了用来行凶之外,还能干什么?只是随后的禁闭让黑子的计划不得不推迟十天,禁闭期满后的当夜,黑子便迫不及待地实施了自己的杀戮。而沈建平对小顺的折磨正好协助了黑子,后者的杀人行为变得更加容易,而且还有了浑水摸鱼、掩饰自己暴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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