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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瓶水不就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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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真的发现喝的东西被做了手脚。但也可能是个误会，也许那个瓶子在超市里就被弄破了，我买来就那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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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就那样？有谁没事会给一瓶矿泉水扎针？”柳絮发现原来文秀娟也有这么软弱犹豫的时候。但发生了这种事情，必须要说服她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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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不是扎针呢。”文秀娟的声音低下去，她大约也觉得难以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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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那瓶水，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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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一位师兄，送去毒理实验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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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一惊，问：“就这么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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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水倒在另一个瓶子里拿过去的。你放心，我说自己有一个被迫害妄想症的长辈，逼着我拿去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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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那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如果……确定了，是真的，我就报警。我只是担心，万一是我搞错了，会弄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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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点点头，她看着文秀娟，唉了一声，说：“这个委培班啊，人人都想挤进来，进来以后还要面临甄别，竞争太厉害。我进班的时候就发觉了，这儿的气氛，和普通的临床班不太一样，大家都待你客客气气的，但总觉得隔着一层，心里想什么，不会真的对你讲。只有你是不一样的。我就想不通，什么人会对你下这样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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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想不通。还是等检验结果出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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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但其实，不用等结果，我就已经能确定了今天上午这瓶水，并不是我知道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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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一句话，文秀娟的脸孔板结起来，她盯着柳絮，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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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的寻呼机在此刻响起。她看了眼号码，心头一沉，是柳志勇。她本该在更早的时候主动打过去，汇报半周来的生活学习情况。这是不成文的定规，她就像是柳志勇带的兵，唯一的兵，永远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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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柳絮忘了打这个电话。入学以来，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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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第一次，柳絮想。她一点都没有急奔电话亭回电的冲动，对此，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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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前天我给你的银耳红枣羹吗？”柳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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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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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在家熬好了，特意带给你的，装在塑料盒子里。我午饭前把羹给你，你是午饭后喝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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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看着柳絮，又慢慢点了点头。这是两天前的事情，她还记得相当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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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喝的羹。那里面……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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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文秀娟原本不想喝这羹汤的，柳絮回想起来，意识到了这点。文秀娟先是随手把汤盒放在自己床铺上，午饭后在自己献宝般的催促下，却不过情面才喝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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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自己不会是那个下毒者，才会把汤喝掉的呀。柳絮懊恼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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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汤的塑料盒是用绳子绑好的。我记得，你一下子就把绳结解开了。”柳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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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个普通的……”文秀娟回忆了一下，“蝴蝶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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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该是个蝴蝶结。我原本打的，是我爸教我的绳结，他当兵时学的。那种绳结不常见，一般头回碰到的人，会研究一会儿怎么解。你一下把绳结拉开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好像那盒子上不是我原本打的结了。可是我没往深里想，直到昨天晚上重新把这个细节记起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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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沉默不语。她的脸上褪了血色，显出一种没有生机的白，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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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她百样小心千般提防，那毒却早已经下了肚。而且不知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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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深深的挫折感吧。柳絮想。她不堪面对此刻的文秀娟，逃开去回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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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柳志勇号码的时候，柳絮觉得自己是一只牵线木偶。她听见了父亲那严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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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假装自己正在宿舍楼下打电话，说前晚没睡好，中午在寝室里补了一觉。然后，她把这几天的课程情况说了，着重讲了解剖课上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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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定要把进展赶上去，柳志勇命令。你真不像是我的女儿，他又一次这样说，我可是从谅山的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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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终究还是没有把下毒事件告诉柳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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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谋杀不是针对自己的，但这依然是柳絮人生中曾遭遇过的最严重事件。从通话的第一秒钟起，她就在犹豫怎么说，要不要说，直至她意识到，当第一秒没说，时机就已过去，除非坦承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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