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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了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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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把阴湿,柳絮吓了一跳,抽回手。掌心全湿了,腻了一层无色的液体,凑到鼻前嗅嗅,似乎也无味,或许是被福尔马林的味道遮掉了。她随后发现另一只手也是湿的,原来出了这么多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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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抓上门把,柳絮试着拉了一下。她没有用很大力气,但门被拉动了。也许这门并不是钢的,只是木门外包了一层,所以并不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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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是更强烈的白光,尸池的灯全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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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像是被人当头一击,上身后仰,差点晕过去,然后咳嗽起来。和外面的福尔马林气味比,门里扑出的那股子味道简直是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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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的声音震天的响,还有回声。柳絮咳壮了胆气,把门拉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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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半眯着眼睛,以手掩鼻,用嘴呼吸,还是觉得辣。呼吸声很响,响得近乎喘息,在这座满是死腐气息的空间里,“嗬 嗬”声清晰可闻。只有她一个人的喘息声,听不见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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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一排排上百支灯管放着静寂的光,照着一人高的尸池。这就像座建在平地上的游泳池,当然比标准泳池小一些,里面盛的也不是水,而是一整池的福尔马林。尸体们就泡在福尔马林里,不管他们曾是有洁癖的优稚女士还是终年田间劳作的农夫,现在都赤裸地浮在池里,哪怕是谁的脚指头顶着了谁的眼珠子,也都再没了抗议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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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柳絮并不能看见池里的情况,池壁高过了她的眼睛。有铁梯可以爬上去,那铁都锈了,被腐蚀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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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池是这大房子里的唯一“摆设”,池壁和墙之间还有三米许的空间,就成了绕着尸池的四方形回廊。这回廊分明要比先前外面的走道宽敞,但站在这儿,无时无刻能感受到尸池坟墓般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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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柳絮气息细弱,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一半,并不比她的呼吸声大多少。她吸了口气,又开口问了一次。这次声音响多了,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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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应。或许那人还没来,或许那人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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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在门口踌躇了会儿,沿着左边回廊往前走。她总要绕一圈才能安心,否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在哪个她看不见的角落有人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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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池的外壁是水泥本色的,灰黑发暗。柳絮挨着墙走,尽量离尸池远一些。每次到转角的时候,她都特别紧张,等转过去,前方空荡荡并没有人,才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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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第三个直角,前方还是没有人。再一个转角,就要回到大门口。这时,她却听见些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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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那是什么声音,像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又像是轻起轻落怕被听见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一下地从哪儿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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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房间里,声响会盘旋着带着回声绕出来,所以柳絮判断不出,这是从她前方出来的声音,还是背后。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也许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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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问一声“谁”,又不敢出声。她怕极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心里空洞洞,好像心脏被挖掉了一样。她一步一步往前挨去,挪到了回廊转角,没停下来,一步就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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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突然间猛跳起来,一阵密集混乱的鼓点把她淹没,那不像是心跳声,仿佛心脏泵集了大量的血液,大江大河般在耳边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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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背靠着墙强撑着没有软倒。过了很久,其实可能只是几秒钟,她镇定下来。眼前是白光下的一条走道,什么都没有,那响声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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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幻听,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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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回到大门口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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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几乎要推开门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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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在那儿?”她终于大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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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停歇的时候,那声音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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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边的墙角放了几支一头嵌了铁钩的竹竿,不知是派什么用处。柳絮拾起一根,长枪一样端在手里,向前走。走到转角,她先拿枪头伸过去,胡乱晃了几下,身子再慢慢转过去。依然是干干净净的一条走道。可是那声音又出来了。这次柳絮听得稍清楚了些,是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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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个人在这四四方方的回廊里和她捉迷藏,柳絮走到这边,她就躲到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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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大口地喘着气,一发狠,向前快步冲去。那细细密密的声音时时从她沉重的脚步声里冒出来,但她又绕了个圈回来,眼前却还是空空的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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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端不住竹竿,一头拖在地上。她单手撑着尸池喘气,看见铁梯就在旁边,决定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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