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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向后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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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后撤的那只脚忽然被一只手握住。那只属于费志刚的手没有多少力气,但足以让马德的身体失去平衡。刹那间,刀锋入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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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首掉落,擦着柳絮的左臂砸在地上,马德仰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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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着眼睛,伸手摸着胸前的刀,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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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知道,自己刺中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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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张着嘴,发出低低的哀嚎。他抽搐着,眼镜斜搭在额头上。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瞳孔努力散发着生命最后的光,那里面写满了不相信。片刻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意识到自己的一切连同生命就将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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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了起来,绝望地嚎啕大哭,只是已发不出太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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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颤抖着的手竟没有染上一滴血迹。她从沙发上拿起一个药瓶,是刚才马德翻找手机时一并从包里掉落出来的。她拧开瓶盖,倒了一把在掌心,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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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听见马德收了哀声,正低低地,沙哑地,拼了命地开始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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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最后时刻记起了什么,一定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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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走到他的身前,就这么看着他那么努力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叫着自己。片刻之后,柳絮终于弯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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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那么快的。”马德断断续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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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柳絮才意识到马德说的是“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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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铊没那么快的,文秀娟接触了尸体,皮肤接触,中毒,并发症,但不会那么快,她不可能那么快就死。一定有别人也下了手,不止我一个要杀她,有别人和我一起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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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谁?”柳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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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悠长的轮笛于此时响起。它自江上而来,乘着西落的斜阳,在这片废墟间萦绕。它徘徊于围绕着江边平台的重重残雕之间,激荡在铁皮屋里那一道道无声的目光之中,嗡嗡作响,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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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笛熄灭的时候,马德还残存着一丝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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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把耳朵伏低到他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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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谁?”她再次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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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马德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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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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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七年的清明是个晴日,与两周前柳絮离开精神病院的那个阴冷上午,已经完全是两个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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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十二月的江边凶案,当日警方从柳絮体内检出了过量的文拉法辛,这种抗抑郁的药物如果服用过多,将可能使病人在短时间内走向与抑郁相反的另一个极端——躁狂。根据开出此药的精神卫生中心赵医生的证词,长期在他处看病的柳絮不仅患有抑郁症,更可能患有精神分裂。费志刚和郭父郭母亦提供了相应的佐证。据此,检方不再纠结于柳絮算不算防卫过当,直接认定她在作案期间无行为能力,无须承担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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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的时候,柳絮又见过几次负责郭慨案的老烟枪刘警官,他没给过好脸色,在这宗案子里,他居然被一个精神病人抢了先,并导致了案犯死亡。至于由郭慨牵扯出的文秀娟死亡疑点,警方找文红军谈了一次后,尊重死者家属意见,并未重启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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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直系家属费志刚的要求,柳絮在经过不长时间的治疗后,就被接出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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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精神病院大门的时候,柳絮对费志刚说,现在还差一件事,我们就两清了。费志刚说你现在是精神病人,不能协议离婚的,你别让我起诉你离婚吧,这事情能不能先缓缓?柳絮沉默良久,说那就分开住段时间。费志刚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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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志刚告诉了柳絮另一件事,今年是文秀娟离世十周年,项伟提议同学们在清明节的时候给她祭一祭。所有人都已经答应了。在此之前,马德被确认为毒死文秀娟凶手的消息,也已经被委培班所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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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有些诧异,问:“所有人都去吗,文秀娟姐姐和妈妈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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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项伟和我,其他同学都不清楚文秀娟有这样的……过去。”费志刚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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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会去吗?”费志刚又问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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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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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委培班的同学都在和生医院工作,又是科室骨干,平时请假都很困难,更别提在同一天请假。但四月五日这天,他们都办到了。文红军也来了,他在墓前放了束白花,却没摆供品,也没点香。他看委培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在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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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散在周围,不成队列,除了费志刚和柳絮,没有哪两个人是一起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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