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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扔下筷子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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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文秀娟艰涩地说,她的声音都变调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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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却什么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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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汤,碎勺。哪里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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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她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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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就看见了那只眼。它被盖在了一片银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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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漂亮的一只眼睛,睫毛细密,瞳孔热亮,现在上面却污了滑腻的汤汁。柳絮本喜欢把羹炖得浓稠一些,现在却觉得无比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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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指尖拈着眼睛的一角,拿起来,捋去上面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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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还有很多。”文秀娟胸口的起伏渐渐平复,但喉间的肌肉还在痉挛,声音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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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被剪碎的两寸报名照。除了这只眼睛,碎脸的其他部分仍在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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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的惊恐蔓延到神经末梢,皮肤发麻。她盯着那只眼睛,恍然间竟然有剪子剪进脸颊的疼痛感,清晰,锋利。作为一个旁人犹有如此强烈的冲击,文秀娟……柳絮往旁边瞥了一眼,文秀娟的十指纠结缠绕在一起,几近扭曲,全然变成了青白色。那双手一定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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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然之后,柳絮的第一反应,是疑惑这些碎片是怎么被放进食盒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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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汤的时候不可能,她一直在炉边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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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间上过厕所吗?”文秀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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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愣了一下,自己的确去过一次厕所,但那一分钟两分钟顶多了。厕所离二一七房没几步路,那个人必须在柳絮进入厕所后的第一秒钟从某处冲出来,飞奔入寝室打开锅扔入碎照片,并赶在柳絮从厕所出来前消失在走廊里。况且柳絮留了个心眼,上厕所时,把寝室门带上了,这里面还得加掏钥匙开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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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可能。即便那个人真能特工般完成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也得付出一整个下午在旁窥视的代价。回头只要问问还有谁缺了课,她就会立刻暴露。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扔碎照片吓人,傻子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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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把汤倒进食盒里的时候,也没发现汤里有这些东西。”柳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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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是在之后的时间里下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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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之后的时间里,柳絮的视线从没有离开食盒超过十秒钟——哪怕是在和师兄说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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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司灵她们熄灯出门的时候,有那么一小会儿没看清楚,顶多十五秒钟,等她冲出去跑近了,即便还是看不清楚,但至少能确定并没有人靠近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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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那段时间寝室里其他五个人都在,那个人没办法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做这样的事情,除非五个人都是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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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碎片就在那里,眼睛、鼻子、额头……它们粘浮在汤的表面,沾染着和下毒人同样黑暗神秘的气味,来无所踪,让人心里生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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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愤怒,文秀娟却拿起食盒的盖子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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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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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子反面粘了四五块碎片。柳絮一一揭下来,是缺了一小半的嘴唇、耳朵、面颊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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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里的汤并不很满,大概三分之二的样子,这些碎片是怎么粘到盖子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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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汤倒进去的时候,注意过盖子吗?”文秀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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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愣了一下,犹疑着回答:“我不确定,不记得了,可能没怎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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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文秀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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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是偏白色的半透明塑料,碎照片底朝外粘在盒盖背面,并不会显得特别突兀,没留心的话,的确很可能忽略过去。食盒盖紧之后,汤的热气把粘着照片的胶水熏化掉,一部分碎片就会掉进汤里。也许那个人会希望所有碎片都掉下来,可最终大部分还是留在盒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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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天晚上。”文秀娟说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半夜里,我们都睡着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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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能想到在食盒上粘照片,为什么她不直接……”柳絮没说下去,但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了。为什么不直接下毒呢,比如一丁点粉末或者抹在盒底的液体,柳絮觉得自己多半会忽略过去的,除非这种毒有明显的颜色或冲鼻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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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却盯着碎照片看,然后,她把汤里的碎片也尽量挑出来,开始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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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到一半的时候,柳絮就捂着嘴巴惊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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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文秀娟的照片。是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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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针对的并不是文秀娟,她看穿了柳絮和文秀娟的把戏,这张碎脸,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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