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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近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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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广尾的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穿过大门，走向玄关的时候，一种复杂的感情袭上和昌心头。他已经有一年没踏进这个家了，没想到再次回来，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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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开玄关大门，传感器就自动点亮了门厅的灯。正在脱鞋的薰子忽然停下了，目光直直地盯着斜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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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双小小的凉鞋。粉红色的，还缀着红色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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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和昌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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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把手里的鞋子一扔，径直冲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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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昌也脱了鞋，缓缓走向楼梯，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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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了薰子的哭喊和尖叫，就像出自黑暗的绝望深渊一般，响彻整栋房子。那压倒一切的悲伤，使得和昌无法再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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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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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柜子上放着一瓶布纳哈本威士忌（?Bunnahabhain），还是一年前没喝完放在那儿的。和昌从厨房里拿出一只玻璃杯，又从冰箱里取了些冰块，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威士忌倒入酒杯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用指尖搅了搅冰块，一饮而尽。独特的香气从喉间直达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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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不是悲伤已尽，恐怕是没了力气。他眼前浮现出薰子伏在床上，泪眼婆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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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昌把杯子放在桌上，重新环顾房间。家具的布置和一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但气氛却截然不同了。客厅柜子上的装饰盘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玩具电车；房间角落里放着足球，球上印着有名的动漫角色；旁边还有一辆幼儿自行车。还不仅仅是这些，玩偶、积木、球——这些散落在各处的物件，无不显示这里生活着一个活泼的六岁女孩，一个好动的四岁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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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薰子为孩子们布置的屋子啊，他想。她的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吧？为了不让父亲的缺席给孩子们留下丧失感，她一定想尽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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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响，他回头看去，薰子正站在客厅门口。她换了衣服，穿着T恤衫和长裙，头发蓬乱，双目红肿。才不过几个小时，她看上去已经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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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让我也喝一杯？”薰子看着桌上的酒瓶，声音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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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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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走进厨房，只听见里面有声音，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端着托盘出来了，上面放着一只细长的玻璃杯、一瓶矿泉水和一只冰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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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和昌隔着桌角坐下，默不作声地开始兑酒，手势算不上熟练。她原本就不怎么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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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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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怪怪的。女儿都那样了，夫妻俩还在喝酒。更何况，都已经分居，快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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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带着点自暴自弃，和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沉默着将威士忌含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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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薰子打破了寂静。她低声说，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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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从来都没想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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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和昌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想起这一年来与瑞穗有限的接触，他就感到自己没资格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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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攥着玻璃杯，又开始呜咽。泪珠从面颊上滚落，吧嗒吧嗒掉在地板上。她扯过旁边的抽纸盒，擦了泪，又去擦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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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她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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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器官移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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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们不是为了商量这个才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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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和昌凝视着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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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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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器官移植到别人的身体里，瑞穗的一部分是不是就会留在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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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看你怎么想了。就算心脏、肾脏留了下来，但孩子的灵魂并没有附在上面啊。不如这么考虑吧？用作移植的器官能帮到别人，那孩子的死也就有了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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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扶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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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我对去救助素不相识的人没什么感觉。或许是我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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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现在这时候，我没办法去想别人。而且，也还没告诉我们，将要把器官移植给谁，那人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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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薰子意外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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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所以，就算同意捐赠器官，也要先知道器官的去向。或许，还要让医院告诉我们，移植手术进行得是不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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