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师
约见钱开逸。
“你是谁?”电话拨通之后,钱开逸发问。
“我是柏万福。”柏万福义正辞严地说。
钱开逸迅速搜索了自己的记忆,确信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这个名字。就客气地反问:“对不起,我还是想不起您是谁。可以多提供一些信息吗?”
柏万福深深地悲哀了。他知道在妻子和她的情人谈话中,贺顿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就好似他完全不存在一样。柏万福强压着愤慨感伤,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那天,在522房间门口,我们见过面。”
“哦喔……原来是你。我知道,我们还会见面的。”钱开逸慌乱了一刹那,很快镇定下来。该来的一定要来,索性早点来。
“请到那天你们喝茶的那家饭店。就在那张桌子上。”柏万福说完就放下了电话。在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斩钉截铁过,屈辱可以化为勇气。
钱开逸本想说那个地方恐怕不合适吧?又一想,到自己单位或是贺顿那边更不合适。若是柏万福提议到荒郊野外,他还不敢去呢!柏万福以前工人出身,自己乃一介书生,不是劳动人民的对手。再说自己也没有普希金那样的勇气,不敢举起手枪。别说不知道哪里能搞到枪,就是为了自身这条好嗓子流芳百世,也不能贸然送死。在规定时间,钱开逸只好乖乖赴约,坐在他和贺顿曾经促膝谈心的地方,和贺顿的老公短兵相接,感觉森然。又一想,这样的场合也好,灯红酒绿,想来不能拳打脚踢刀兵相见。
钱开逸从来没有正面见过柏万福,那天慌乱之中,也来不及细细端详。今天一见之下,可能是自己理短,反倒觉得身穿一身证券蓝制服的柏万福,血性与肃穆交织脸上,端坐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
柏万福说:“说说吧。”
钱开逸说:“是你叫我来的,该你先说。”
柏万福说:“就说说你们如何认识的。你为什么要当第三者?”
这是一个尴尬的问题,钱开逸完全可以拒绝。但是,钱开逸欣然接受。因为,那些镜头在他脑海中曾经慢放过千百遍,他早就想一吐为快。但是向谁描述?贺顿和他同是当事人,没有再说之必要。向别人说,毁了自己的清誉。柏万福是一个最不适宜的听众,但人家打上门来自动请听,对一个以说话为职业的主播来说,钱开逸不会退缩。
他目不斜视地说:“在应该说出真相的时刻保持沉默,是一种卑鄙。告诉你,我不是第三者。你才是第三者。”
柏万福迸出一个字:“讲。”
人都害怕被遗忘,但前提是我们要被人记住
相识始自声音。
广播电台要开一档直播节目,主谈心理话题。别家电台的此类节目,都是放在深更半夜。幽幽女声,恍若古埙,伴随着玄幻的吐纳之气,沿着午夜的雾岚在城市的巷道里蜿行,淡淡感伤中生出轻微的惊悚。
钱开逸预备孤独一枝。首先钱开逸是个男子,不能像情感保姆似的腻腻歪歪怀抱听众,充满惰性。其二是他音色清冽中气汹涌,由这条嗓子输出的字句,有虹一般的凌空质感和跨越天穹的权威。
钱开逸也有不足。他是广播科班出身,咬文嚼字无可挑剔,但他没有心理学背景,在谈论某些深度话题时力不从心。从台领导到钱开逸本人,都懂得强强联手扬长避短这条金律——需选择另外一位心理学专业人士做搭档,以保证此谈话节目的收听率节节攀升。
鉴于钱开逸是男性,另一位主播就只能是女性。寻找女主播,成了本节目开播的先决条件。按说偌大一个城市,挑个有心理学背景的女子,并不是太难的事情。钱开逸一旦开始操作,才发现绝非事先设想的那般简单。
研究心理学的专家们大部分都集中在高校,学富五车,但语言风格乏善可陈。学术有余,活泼诙谐不够,催人昏昏欲睡。苦挣学分的学子们熬得住,手握旋钮的听众们可没那么好耐性。直播节目毕竟不是大学讲堂,开着车嚼着口香糖的白领,不是教授们的硕士博士生,可没耐心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满嘴喷术语,把一个心理现象掰开了揉碎了讲个水落石出。钱开逸只好忍痛放弃学府转寻民间。好不容易找到了专攻临床的心理学人士,又多矜持内敛,不愿意到广播电台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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