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师
“我早就准备好了。你让她来吧。”老娘放下半月形的木梳,把最后一滴桂花油抹在了盘好的发髻上,油光锃亮。
柏万福回到楼上,贺顿正在等他,迫不及待地问:“说啦?”
“说啦。”柏万福回答。
贺顿伸出手,说:“拿来。”
柏万福说:“什么?”
“房本啊。”贺顿好生不解,还能有什么呢?
柏万福说:“说是说啦,可是还没说好,她让你自己去说。”
贺顿知道这一场硬仗是躲不过了,就说:“去就去。她还说什么啦?”
“再什么也没说。她只说她准备好了。”柏万福老老实实交代。一边是相濡以沫的老娘,一边是就要娶进门的娇妻,哪边也得罪不起啊。
贺顿在自己住的小房子内调理了一番呼吸,默念了一段让心理放松下来的口诀,管不管事不知道,只有硬着头皮下楼了。
老娘穿戴一新地坐在老式的圈椅上,说:“来啦?”
贺顿一直怕见房东大娘,现在可倒好,最怕的成了最亲的,房东摇身一变成了婆婆。
“大娘……您好。”贺顿说。
“把那个大字去了,就叫娘吧。”老娘说。
“娘。”贺顿叫。这一声是如此的生疏,贺顿有很多年没有叫过娘了。贺顿的心中顷刻涌起波涛,贺顿赶紧让自己的灵魂飘浮起来,才算止住了情感的动荡。
“听说你要拿房本注册诊所?”老娘思绪明晰,直奔主题。
“是。”贺顿谨慎地回答。
“我看你就是为了要这套房子,才答应和小福成亲的吧?”老娘不动声色地问。
贺顿第一个反应是——傻呵呵的柏万福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入木三分的娘呢?他为什么就不像他的娘呢?他要是有一点像他的娘,贺顿也不会如此委屈啊!这个念头滚过之后,才发觉回答问题迫在眉睫。
贺顿当然可以否认,但是,在这两颗明察秋毫历尽沧桑镶满皱纹有轻微白内障的眼珠面前,你不敢否认。贺顿最后决定铤而走险,说:“是。”
老娘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贺顿说:“不是。”她就绝不会把房本给她。现在,她说了“是”,老娘说:“开了诊所之后,你会跟小福离婚吗?”
贺顿坚决地说:“我不会。”
老娘说:“为什么不呢?我看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小福窝囊,你怎么会死心塌地地跟他过一辈子呢?换作我,我就会在以后发达了,甩了他。”说完之后,老娘像猫头鹰一样盯着贺顿。
贺顿想象了一百种探讨房子的可能性,也没想到这个老媪如此单刀直入。而且,一语中的,切中要害。
贺顿会在发达了之后离弃柏万福吗?贺顿没想过,贺顿不想,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乏力。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满意柏万福,但是她不能这样离开。如果她要选择离开,不如现在就选择放弃。为了发展,只有赌上所有的一切。
“我不会。”贺顿掷地有声。
“这却怪了。为什么呀?我看你比我聪明多了,我都看不上我儿子,你如何看得上他?你现在是暂且栖身,以后的你,就不是你了。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得找一个肯和他白头到老的媳妇,我才能放心,才能把家当交给她。”老太太白发摇动。
贺顿甘拜下风,苍老的智慧逼得你无处逃遁,只有以实禀告。
“您说得不错。如果是您,您会走,但是,我不会。”
“说说你的道理吧。我看不出你比我更有良心。”老太太也是寸步不让。
“我有我的事业,我要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发展我的事业,就要有根据地,要有立足点。我看上了你们家的房子,看上了这块地方。我没有别的本事,我只有把自己嫁出去,换来这个起飞的机场。如果我的事业发达了,我只有继续努力,哪能把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事业毁了?这就是原因。我有事业,而你,没有。”贺顿把心声向一个最不适宜倾诉的人竹筒倒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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