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脸
最可怕的是孤独感。
有了和汪阑珊和疤脸女人交往的前车之鉴,她不会再去理会任何一个病友,这和她的生性背离,但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她们这样做,是为什么?让我失了魂似的,又让我睡不好觉,显然不是什么好意。莫非,这也是“沈卫青”昨晚所说,那越陷越深的“泥沼”?无论如何,她们至少有所斩获,我彻底地孤独了。
她下了床,一眼看见滕良骏正在护士办公室写查房记录,便快步走了过去,隔着门问道:“滕医生,打搅一下。”
滕良骏闻声回头,见是叶馨,忙起身迎了出来:“小叶,休息好了吗?”
“滕医生,麻烦你告诉我,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滕良骏看着叶馨凄楚的双眼,心有不忍,但他知道做为一名称职的精神病科医生,同情心不能输给理智,于是温声说:“不好说,一个月、两个月,都有可能,要根据你恢复的情况来定。”
“可是……可是她们不会放过我的。”
滕良骏愣了一下,随即记起了病史上叶馨这两天的遭遇:“不要担心,上次对你动粗的病人会转到重症病房去,汪阑珊没有明显的暴力行为,我会想办法,换药,加上精神分析治疗,一定会控制住她的病情……”
“但我怕,我觉得她们是有目的的。”
滕良骏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叶馨,见她头发兀自蓬乱,脸儿苍白,一个妙龄少女竟浑然忘了稍稍打扮一下,显然为“被害”的虚幻念头禁锢良久━━她在学校担心成为所谓“405谋杀案”的受害者,现在又觉得这些素不相识的病人有意加害她,这种“受迫害”的感觉正是典型的精神**症状之一。
要治好这个女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安心休息休息,自由活动的时候,多散散步,做做操,尽量不要去想这些事,我会尽快和你好好聊聊,看怎么更好地帮助你。”
“希望你能早些让我出院。”叶馨的目光满是求恳之意,但语气很坚定。
“会尽快,但我要为你负责。”
“为我负责,就该让我离开这里。”叶馨有些失控,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离开这里,你难道会觉得更安全吗?”滕良骏心里反而更坚定了叶馨需要长期住院的想法,这句话出口,他也觉得有些失控。
叶馨被这话击了一下:是啊,哪里能让我觉得安全?
“同样是担惊受怕,我宁愿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里。”她知道无法动摇滕良骏对自己的安排,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开。
外面有明媚的阳光。
也许阳光可以照亮我的心。
叶馨走进了阳光里。
这几天晴晴雨雨,此刻艳阳高照,空气却清新滋润。叶馨一踏入花园,心情确是微微舒畅了些。只是三三两两的病人们从她身边经过,让她再次感到自己像朵孤零零的野花。她现在可以用一切,去换来和知心的人交流。她甚至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我爱的人们,爱我的人们,你们在哪里!但母亲奔波去了(叶馨甚至有些怨意了,事业,真的那么重要吗?)欧阳倩在家休养,可谢逊呢?
那个自称爱我的谢逊呢?
也许他听说我住进了精神病院,就顺水推舟地将我放弃了。
这个念头一上来,叶馨的鼻子忽然酸了。
叶馨,原来你无可救药的脆弱。
她似乎连向前踱步的勇气也没有了,站在一棵大榆树下,闭上眼,想用眼帘阻止眼泪的出逃。也许自己真的有了病。叶馨的心在沉:现在的自己,她的确不认识了,敏感,多疑,轻易地让琐事萦绕在心,更在思念一个似乎销声匿迹了的男孩。
真的,该到了彻底将他忘记的时候了。
除非他现在奇迹般地出现,给我带来大片大片的阳光。
人在近乎心灰意冷的时候,在向绝望投降前,才会盼望奇迹的出现。
她知道自己很可悲,但她无力回天,连泪水都挡不住。
就在泪水滑出眼帘的时候,一只手在为她拭泪。
就像上回谢逊那样。
是谢逊。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滕良骏医生,他没说错,自己有强烈的幻觉,需要专业的精神病学治疗。但她仔细看、伸手触摸,得出的却是一个荒唐的结论:奇迹真的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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