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案调查科
父亲听到我喊“明哥”两个字,瞬间来了精神,他把手中的《法医昆虫学》往床边一扔,拽掉老花镜乐呵呵地说道:“启明,你来啦。”
“来了,师傅,最近好点儿了没?”明哥关心地走上前,双手把挂在父亲脖子上的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取下,折叠好放在床头柜上。
我看到这一幕,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烧点儿水。”
说完,我轻轻地带上木门,朝厨房走去。
对屋里两个男人的情感,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从小我就对父亲的工作很不理解,那时候我根本不懂他为什么会为了工作连我和妈都不管不问,自从被他逼迫上了警校,我对父亲更是一肚子怨气,我觉得他是在强行选择我以后的人生,觉得他束缚住了我的自由。所以这些年来,我跟父亲基本上很少面对面地在一起交流,陪着他消磨时间的也只有堆满床头的那一摞又一摞的专业书籍。
明哥,一个我怎么都搞不懂的男人。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来我们家,是我上初中那会儿,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一个怪人,走到哪里都一声不吭。后来由于好奇,我向父亲打听过他,从父亲那里我得知,明哥是一名法医,工作就是专门解剖尸体。一听到这儿,我的头皮都要炸开了,从那时起,我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神似的。就算有时候他主动跟我说话,我也不敢搭腔。
明哥的职业虽然是法医,但也带个“医”字,大概是九年前,他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个针对父亲的病的推拿疗法,自从那以后,只要没有案件,他每个月的15号和30号必会来我家一次,帮父亲系统地推拿一个小时,这些年从未间断过。他对父亲的那种师徒情,有时候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自愧不如。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打心底里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冷冰冰的大哥,可在我到科室上班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在我心中多年培养起来的形象,基本毁光了。我真心受不了他待我的那种态度,我把它归结为性格不合,说白了就不是一路人,要不是他这样对待父亲,我真的都懒得理他。
呼!水壶的水蒸气顶开了气阀,我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推开门,把沏好的两杯茶送进了屋内。此时父亲乖乖地躺在床上,笑得像个孩子。只见明哥把酒瓶中的药酒倒在双手上使劲揉搓,待双手发热以后,快速地按压父亲腰椎和双腿的穴位。
“哎呀,疼!”
明哥听后嘴巴一咧笑道:
“师傅,这要是疼就说明有知觉了,忍着啊!”
说完明哥又赶忙倒出半勺药酒使劲揉搓两下,对着刚才父亲喊痛的穴位用力捏了下去。
你还别说,这推拿法我起先根本不相信,但是从三年前开始,我父亲瘫痪的下肢,竟然有一条腿神奇地有了知觉,虽然长时间的行走不太可能,但是他自己靠着拐棍上个洗手间还是不成问题的。按照明哥的说法,总有一天,他会让我父亲重新站起来。所以一听到父亲的另外一条腿也有了知觉,他怎么能不开心!
明哥奇葩就奇葩在这里,你要说他不爱笑吧,他每次见到父亲都乐得跟花似的,可一出我家的门,他的脸就立马变成了北极的冰山。我依稀记得胖磊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这辈子对他来说最刻骨铭心的几件事里,其中就有一件是“曾经看到明哥笑过一次”。
父亲咬着牙关坚持了半个多小时,额头上渗出了豆粒般大小的汗珠。
“小龙,去端一盆热水过来,我给师傅擦擦身子。”明哥气喘吁吁对我说道。
“好的。”我应声快步出门,接着一盆冒着水蒸气的热水被我端进屋内。为了保持毛巾的热度,明哥双手快速插入热水之中,拎起毛巾飞快地拧干,我能明显地看到他腮帮鼓起的肌肉和紧锁的眉头。60多度的水温,并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了的。
我端着水盆,直愣愣地站在两人旁边。他们给我一种错觉,仿佛明哥是我父亲的儿子,而我更像个外人。
,晚上七点的钟声响起,父亲倚在床头,明哥坐在床框上,我搬个板凳坐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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