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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特派第一天上任就整出动静,程仁友感觉很是好笑。
回完寻呼,跨上自行车往局里赶。大晚上请程仁友帮忙办理治安裁决书,这本来就是治安大队的管辖范围,其它事要向局领导请示汇报。
今天之前,吉主任的工作分工是协助局长、政委并具体负责全局的队伍管理、思想政治、教育训练、党务和宣传工作。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工作分工后面多了一个“联系”。
其他局领导要么联系派出所,要么联系武警中队或消防中队,他联系的却是一个人——“良庄乡公安特派员韩博”,而不是一个单位。
全县六个公安特派员,另外五位没领导联系。
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体现局里对丝织总厂调来的干部重视,二是良庄太容易出事,老卢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他一天不退居二线,县委县政府和公安局一天不得安生。赶到局里已是深夜十一点,吉主任正好值班。
“这个卢惠生,整个一法盲。
原则性错误不能犯,江城什么地方,江城是省会,张局刚从江城参加全省公安局(处)长会议回来,不能听他的,不能捅娄子。“听完汇报,吉主任气得咬牙切齿,一连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斗争要讲究艺术,就按你刚才说的办,在良庄工作,是要有点政治智慧。
至于地方编民警……局里警力也很紧张,张局刚到家,正好在办公室,我上去看看他有没有休息,要是没休息帮你请示一下,你先下去办治安裁决。”“是!”
“笔录材料,给我留几份。”
“好的。”
这小子,人精,难怪侯厂长那么器重。
吉主任拿起几份笔录,来到三楼,确认局长办公室灯亮着,轻轻敲开门。
刚刚结束的全省公安局(处)长会议,既是“严打”表彰大会也是布置春节前工作的会议。
明天要开会传达会议精神,张局长正在做准备。“张局,没休息?”
“老吉啊,在车上睡了一下午,不困,坐吧,什么事。”
开几天会,坐六个多小时车,张局长身心俱疲,说话带着几分疲惫。“良庄乡新任公安特派员韩博的事。”
吉主任坐到他对面,放下笔录材料。“侯厂长安排过来的那个年轻干部?”
“就是他,今天上任,晚上就开张了,处理了一个治安案件,正在楼下办裁决。”
刚调到公安机关的民警制作的公安文书,必须要过一下目。
中规中矩,字迹很漂亮,内容有条理,不像出自一个新人之手,看来下过一番功夫,张局长放下笔录笑道:“是个人才,难怪侯厂长把他夸得像朵花儿。”
吉主任递上一根香烟,苦笑道:“张局,小韩一上任,老卢就要他去江城帮良庄建筑站讨债,以乡党委名义下命令,说什么甲方若执迷不悟,就是合同诈骗,就是犯罪,要小韩抓人,把人抓到良庄逼债。”
提起老卢,张局长头疼不已。
老卢十七岁就开始当干部,不光在良庄,在他干过的另外好几个乡镇,确切地说应该是已成为历史的“公社”,官声好得令人发指。
只要上点年纪的人,提到他个个竖大拇指。当年提拔过他以及跟他共过事的许多老干部仍健在,那些人退下来之后没权同样没事,有的是时间。
老卢一煽风点火,他们便成群结队跑到县里找领导谈工作。全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只能哄小孩一样哄着。他现在担任党委书记的良庄乡,走出去过许多干部和军官。
走得越远,职务越高,家乡观念越浓,都很尊敬他那个父母官。每年春节,那些厅局级干部、师级军官回老家探亲,不一定会请县领导,但一定会请老卢。
请他坐主位,把他捧高高的,一口一个卢书记。那些处级干部团级军官更是以晚辈自居,一口一个老书记。一旦遇到顶不住的事,他发动完老干部就翻出电话本挨个儿给良庄籍干部军官打电话,然后那些干部军官开始给县里打电话,关心家乡建设。
大干部见多了,他五十好几又不想再进步。
儿子中专毕业在外地工作,女儿嫁给一个空军飞行员,直接特招入伍成了女军官,真正的无欲则刚,县领导在他眼里真是“同志”。前年因为集资兴建广电大厦,县里跟他较量过一次,结果县领导被搞得焦头烂额。
前任县委-书记威信尽失,主动要求调离。市领导大为恼火,准备收拾他,恰好赶上中央提出要减轻农民负担。
一位省领导来县里调研,发现良庄搞得不错,居然真没外债,这么能干的乡党委书记能撤吗,不能!谢书记吸取前任的教训,不搭理他。
良庄反正是最边远的一乡,由他去折腾。
再说全县那么多乡镇,不能个个乡镇负债累累,总得有几个不欠外债的。就这么让他变成一个“土皇帝”,让良庄变成他卢惠生的“独立王国”。县领导拿他没辙,我一个公安局长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这次他玩得太过,居然想让我们公安民警去江城帮他去讨债甚至抓人。
公安参与经济纠纷帮企业讨债不是什么新鲜事,江省管得严,这种情况不多。
其它省份尤其经济落后省份,不但公安掺和进去,检察院都跟着讨债,拿提成,说到底全是被经费给逼得。人家可以干,思岗县公安局绝不能干。
难道把公安特派员撤回来,让良庄成为全县乃至全市唯一一个没公安民警的乡镇,张局长紧皱起眉头,一时半会真没什么好办法。
吉主任帮他点上烟,笑道:“小韩说他能应对,态度明确,首先服从乡党委安排。
到江城之后,他只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没办法。用他的话说,先过眼前这一关。”“他有律师资格,大学好像也是在江城上的。”
“是的,懂法,对江城也比较熟悉。”
“只能这样了,让他去吧。”
“张局,小韩还有几件事要请示,一是良庄治安联防费被老卢挪用了,人员构成也很复杂,接管过来开又不能开,不开又要解决他们的工资。
小韩打算另起炉灶,搞个警务室,把丝绸公司的赞助费全上交局里,调四个地方编民警过去,把该管的管起来,与联防队划清界限。老卢不是喜欢扛吗,联防队搞出事他扛,与我们公安无关。”在许多人看来,公安和联防队是一家,其实相互没隶属关系。
一些派出所招聘的不是联防队员,是治安员,完全两码事。
当然,有一些地方的联防队归公安管,不过那是地方政府授权的,要区别对待。有背景的民警就是不一样,有经费可以干其他民警干不成的事,张局长沉吟道:“经费局里出的,干警工资局里发放,这么一来,他就能保持一定独立性。
这是条思路,关键那是良庄,老卢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眼皮底下坐大?““他没打算一口吃个胖子,这只是一个思路,等时机成熟了再实施。”
吉主任顿了顿,继续说:“他今天下午走访过一个村,群众反映没派出所太不方便。
报警找不着地方,办个身份证要跑几趟县里,想开个身份证明公安特派员连公章都没有。如果能把警务室搞起来,有个警务室的公章,不管证明在外地好不好使,至少对老百姓能有个交代。”一个刚调到公安局的新同志,在环境如此复杂的乡镇担任公安特派员,局里能帮的一定要帮,再说人家不仅自己解决了经费,而且上交一大半给局里。
侯厂长在电话里介绍过,小伙子政治觉悟很高,在丝织总厂呆得时间虽不长,但干得确实不错。
张局长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只要他做好老卢工作,能把警务室搞起来。
他要四个,给他五个。省警校不是分来几个实习生么,安排一个过去。搞起来之后给他刻个‘思岗县公安局良庄乡警务室’的公章,以后500元以下治安罚款,警务室和其它派出所一样有权裁决。”“提起罚款,他今晚处理的治安案件由于没有相关法律法规支持,只能处以3000元罚款,同时责令游戏厅老板非节假日期间不得接待未成年人。
3000罚款不算多,想把这3000罚上来却没那么容易,对他是个挑战啊。“罚款不多,意义非凡。
这象征着对良庄乡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处罚权,由良庄乡人民政府转移到了公安机关手里,相当于收复失地,收回主权。
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局长很期待他的表现,忍不住笑道:“上任第一天就要摸老虎屁股,这小子,动作挺快。”
吉主任哈哈笑道:“这很正常,至少对他来说很正常。
他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二天,就联合工商保卫和我们公安部门治理整顿人民路夜市,红头文件,三个公章,动静比这大。”“有这事?”
“这不算什么,治理整顿完夜市之后,又把夜市变成了县市场建设服务中心的正股级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有县编办的文件。
侯厂长和丁书记自始至终没出面,全他们自己干的。”“是个人才,让他在良庄干几年,锻炼锻炼,等老卢退居二线再调回来压压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