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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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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海亭和陆秉城飞快交换了眼色,挥手示意班长和团支书随他们一起离开探视病房,随手关上门。隔着玻璃窗,只见蒋育虹神情紧张地握住筱静的手,激动地在说着什么,泪水竟滑落脸旁。筱静显然无比惶惑,一个劲地点头。
 
  片刻后,筱静木然地走出探视病房,陆秉城和团支书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对你说了什么?”
 
  筱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忽然,一阵“砰砰”之声大作,众人回头看时,正是蒋育虹扑到了窗边,用力拍打着有机玻璃。两个护士飞快赶来一左一右拽住了她,她仍是隔着窗大声吼叫。筱静凄凄然望去,蒋育虹也停了躁动,泪水仍挂在脸上。两人互视片刻,蒋育虹缓缓摇了摇头,筱静缓缓点了点头。
 
  蒋育虹被带走后,徐海亭说:“小筱,为了蒋育虹的尽快康复,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什么,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我甚至可以向你们学校保密,陆老师是可以理解的。”
 
  筱静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能再看到我。”
 
  熄灯号吹过后,筱静仍辗转反侧。昨天蒋育虹声泪俱下时说的话历历在耳,她至今半信半疑。明天,精神病总院、系党委和学生科又要对自己进行“三堂会审”,可是自己向蒋育虹发了誓,决不将那些话说给第三个人听……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是不是该“灵活”些,不要将誓言看得那么重?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雪,筱静因为失眠,此刻脑中更是胡思一片:蒋育虹说的那个“月光”到底是什么?这外面的月光很美啊,怎么让一个开朗活泼的蒋育虹就这么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枕边的那柄梳子,蒋育虹去医院前托她保管的梳子,只一天过去,她就开始睹物思人了。
 
  “丁铃铃……”床头的小闹钟忽然响了起来。筱静诧异地打起手电,闹钟的时针指着12点整。她心里一阵发寒: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什么时候把闹钟定在了午夜?
 
  她既而感到一丝丝绝望:难道……难道蒋育虹说的都是真的?
 
  一阵风忽然吹来,将宿舍大敞着的窗子吹得支支亚亚地响。风吹入蚊帐中,筱静的全身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这夏晚的风怎么这么寒!
 
  她披衣而起,下床去关窗,但她走到窗前,脚步又似凝在了地上。
 
  一支抒缓恬静的小提琴曲从窗外飘来,回荡在清澈的月光里,筱静似乎倦意一扫而去,身周的一切变得透明干净,昨日的烦恼,明日的不安,都随着琴曲消散了。这样美好的感受,能留到永远才好。
 
  美好的永远不是每个人都孜孜以求的归宿么?
 
  窗下似乎就是那美好的永远。
 
  在筱静跃下窗台的一瞬,她才又想起蒋育虹的叮嘱,但已经晚了。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已挽不回消逝的青春。
 
引子二 
  1982年春。
 
  夏小雅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夜站在解剖楼的门口。记得入学第一天的晚上,同宿舍里的女孩子们就将和这解剖实验室有关的鬼异故事说了个详尽:据说解剖室里的每一具尸体、每一条残肢断臂,都连着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且都系着一个迷失魂灵。这些故事害得她好几晚睡不好觉,后悔自己选错了专业。
 
  但今天的她不同了,经过了对动物活体解剖的实验操作,还有半个学期来对人体解剖的学习,她早已排除了对生物体的恐惧,也丝毫不信幽冥类的传说。唯物主义是现代医学的基础,要是至今还迷信那些怪力乱神,那可真是选错了专业。
 
  但为什么此刻站在解剖楼的拱形门口,心头在微颤?究竟有什么可怕?
 
  这是个求知若渴的年代。夏小雅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更是珍惜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明天就是解剖课的期中考试,她复习得还算充分,但她给自己订的目标是拿满分。是的,她就是这么个万事都寻求完美的人。她知道,如果能比别人多一次研究尸体标本的机会,拿满分、得第一名、得奖学金的机会就更大。于是,她今晚没回宿舍,而在熄灯铃敲响后,独自来复习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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