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衣裁缝
老富拾起了那样东西,是个镶金丝边的红盘扣。这种样式的盘扣,这种丝线的搭配,老富已经不止一次的用过,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遗漏在地上的,也许下次还能用上,这样又能省些银两了,老富的算盘经总是打得很精,他没有多看随手将盘扣扔进了凳子旁的筐中。已经快天亮了,折腾了一夜,老富感觉困意一阵阵地袭来,他伸了个懒腰,是应该睡一会儿了,明天那个老太太还要来取货,想到此,他拽了拽有些松懈的裤子,抹了一下冻得僵硬的鼻子,朝着里院走去。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七颗,加上木屋地上捡的那颗,一共是八颗,全是清一色镶金丝边的红盘扣。这回老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他盘着腿坐在炕上,两眼木呆呆地望着眼前并排摆放的八颗耀眼的盘扣。
盘扣的种类很多,有四方盘扣、蝴蝶盘扣、镂空盘扣……这八颗是标准的缠丝盘扣。手工制作粗糙,上面的红线早已有些脱毛,金色的丝边也有些残缺不齐,两者交相辉映,就像是给一脸污气的乞丐穿上一身干净雪白的绸衣,不伦不类。这样的手艺,这样的水平肯定不是出自于老富之手。除了第一颗盘扣是在木屋中捡到的,其余的有的是在院子里捡到的,有的是在屋里捡到的,总之老富翻遍了整个裁缝店、木屋、院里以及这间睡觉的屋子,就发现了这八颗盘扣。不知为什么,老富总感觉这八颗盘扣似乎在哪见过,到底是在哪见过哪?
老富终于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那双老得有些不中用的腿现在已经麻得让人心里有些发疼,他伸手使劲儿地捶了捶。黑色的帐本从他胸前的衣缝中掉了出来,正好掉在八颗盘扣上,老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难道跟它有关系?这是老富的第一个念头。他突然伸出手愤怒的将那个黑色的帐本扔到了最不显眼的墙角处,那块地方烛光根本无法照到,老富感觉自己这样做,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不知是谁家的鸡忍不住黎明的寂静,发出了第一声的鸣叫,老富的身子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哆嗦,一股黎明前的寒意也恰在此时袭来,老富不得不紧紧了身上的那件羊皮褂。
“有人吗?”店外突然传来叫声,老富听得出是那个老太太,她还在咳嗽,看来她的命也不长了。
“来了!”老富随手将八颗盘扣抓起来,塞进袖子中,从炕上一个翻身下了地。一阵麻痛的感觉再次袭向脚底,老富立刻蹲下了身子,左手顺势扶住了炕,“真该死!”老富骂了一句,瞥头正好看到了墙角那本黑色的帐本,它正孤零零的隐蔽在墙角的黑暗中,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涌了上来。
她还是穿着那件几乎挨着地面的黑袄,身子倚在桌子的一角,看样子病得的确不轻,同行的还有那两名曾经送过棺材的年青小伙,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已经全部做好了。”棺材被两名男子抬到了店里,老富睁着懒洋洋的双眼,无精打彩的看向棺材说道。
两名男子也不出声,伸出手轻轻地打开了棺材盖,他们的动作中透着谨慎,看得出他们很在意棺材中的人。
老富又打了一个哈欠,他伸手揉了揉略微有些发酸的眼睛,希望借此能让自己打起些精神。
老太太的尖叫声在顷刻间彻底让老富清醒了,他几乎是跃到了棺材前,但是当老富看向棺材里的时候,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他现在终于知道那八颗镶金丝边的红盘扣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薛秋秋的腌菜馆关张了,京城再没有她的叫骂声,这条街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大家都有些不适应了,但最不能适应的是,她的眼、鼻、口、耳都被红色的丝线给缝上了。
“肯定是老富干的……”
“这天下除了他还哪有人会这门手艺,他也没收过徒弟……”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平时看他不爱说话,没想到这骨子里坏水还真不少……”
“喜欢干这门手艺的人,心里都有点问题……”
“我看他们平时也没什么过节啊,怎么就把人给杀了哪……”
“奇怪,既然是他杀的人,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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