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蜡烛
首先是继父,他低着头沉默的往嘴里扒饭,他自己做了一桌子的菜,却很少把筷子伸向菜碗,他也许是很难
平静的面对我的出现,还带了温可原回来。我用余光看他干燥、瘦黑的手指,想到它曾经无数次抚摸过我的身体,
我的胃里面一阵难受。
然后是温可原,他也沉默不语,显得有点拘谨,可能是第一次跟我妈和继父同一桌吃饭,而且又是在这样一
个如此贫困和偏僻的农村,任谁也不会心情好到哪里去。
母亲没有下床,身体不好的缘故,吃了一小半碗饭,喝了一点鸡汤就算吃好了。
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一个女人在叫喊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后又慢慢远去。她喊着:“柱子,快回来呀,回
来吃饭了,各路的神仙行行好,放他回来吃饭了……”
“她在干什么?”温可原问继父。
继父已经吃好了,他干咳了两声,点了一根烟,慢悠悠的说:“在叫夜饭呢。”
“叫夜饭?”
母亲接过来说:“是啊,通常谁家的孩子生病了,大人一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沿着他白天玩过的地方叫,一边
叫一边在路上洒米,说是被哪路的鬼把魂魄给招去了,这样一叫,把魂魄收回来孩子的病就好了。”
温可原问:“为什么病了不看医生反而叫夜饭呢?”
“这地方太穷了,不是病的不行了谁舍得看医生啊。”
“叫夜饭孩子的病能好?”
母亲说:“能好的,我以前也帮七月叫过夜饭呢,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
我说:“我怎么不记得?”
“你那时还小,你当然不记得了。”
外面那女人的喊声依然从远处飘进耳朵里,在这寂静的山村听了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听说你是个医生?”
母亲冷不防问出一句话把我跟温可原同时吓了一跳,我们相对着看了一下。温可原很勉强的笑着说:“呃…
…是的。”
“父母都在做什么呢?”
温可原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他看着我,我耸耸肩,没打算帮他的意思,他只得陪着笑脸认真回答母亲的话
:“他们还在工作。”
“你家就你一个儿子吗?”母亲象在查户口,她的女儿要嫁人了,而且嫁到那么远,所以她不能马虎,可是
她却不知道自己搞错对象了。
我要帮继父收拾碗筷,他不让,他说水太凉了,我让他烧水给母亲洗澡。
温可原还在这边小心的回答着:“对,家里就我一个孩子。”
我暗暗庆幸在写给母亲的信里没有提到安依云。
“我把七月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她还小,不懂事,你要多让着她一点。”
“阿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七月的。”温可原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订婚我一定会去的。”
“订婚?”温可原莫名其妙。
我慌忙打断:“妈,别再说了,人家第一次来会被你吓到的,我们要是订婚的话一定会接你去的,现在不是
还早吗?你刚刚都还说我小的。”
正巧继父走过来说:“没水了,今天一忙忘了去提水,只够大家洗脸的。”
母亲说:“那算了,明天再洗吧,洗脸的水烧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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