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冰凉的雨。
司望的脸越发成熟,眉毛也渐渐浓密,再过两年就要发育成少年。
有一次,警官特意带这男孩去了澡堂子,果然在他左侧后背心的位置,发现了那条刀伤似的胎记--黄海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出来。
司望三天两头来这儿玩,每个角落都向他开放--除了有个神秘的小房间,房门永远紧锁,不知藏些什么?
黄海自顾自地喝酒,吞云吐雾,直到男孩大声咳嗽,才把烟头掐灭。
“今天,是阿亮的两周年祭日。”他摸着司望的鼻子,手指不住颤抖,“真像一场梦啊。”
“阿亮是谁?”
黄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相框,是黄海与一个男孩合影,背景是人民公园,花坛里有许多气球,依稀可辨“六一”--男孩长得有几分像司望。
“他是我儿子,只比你大一岁。四年前,他被查出白血病,我找遍全国的医院,想给他做骨髓移植,却始终没找到合适对象。阿亮在医院住了一年,化疗让他的头发都掉光了,最后死在我怀里,十岁。”
“你很想他吧。”
“那一年,我几乎每天都会偷偷掉眼泪,直到遇见你,小子。”
这个中年男人把司望抱在怀中,又粗又热的手掌抚摸他,就像儿子还活着。
“阿亮的妈妈呢?”
“老早离婚了,那婆娘跟个有钱人跑了,移民到澳大利亚,儿子死后再没回来过。”
“好吧,我不怪你。”男孩摸了摸警官脸上的皱纹,“以后,你可以叫我阿亮。”
“阿亮死了,他不会再回来的,小子。”
黄海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似乎已完全接受了儿子死去的现实。
“死是一场梦,活着也是。”
“臭小子,你又来了,敢学大人一样说话!”
他喝下整杯酒,司望拉着他的胳膊:“够了,你快喝醉了!”
“别管我!”
黄海警官将男孩推开,又给自己灌下一杯。司望将他搀扶到沙发上,他喃喃自语:“阿亮!别走!阿亮!”
酒醉过后……胃里涌起一阵恶心,黄海趴在地板上呕吐,今晚酒量怎么如此之差?
他尴尬地收拾呕吐物,才发现小房间的门半开着,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摸了摸身上的钥匙,果然已被司望这小子拿走了。他飞快地冲进小房间,充满霉变腐烂的味道。男孩雕塑般站着,注视整面墙壁,贴满泛黄的纸张与照片,密密麻麻如追悼会上的挽联。
照片里有黄海最熟悉的画面--杂草丛生的荒野,坍塌的围墙,高耸的烟囱,破旧的厂房,锈迹斑斑的机器,通往地下的阶梯,圆形把手的金属舱门……
南明高中的学生们传
说的魔女区。
司望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嘴唇已被自己咬破,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照片里不时出现警察的身影,还是20世纪的绿色警服,拍摄于1995年6月。杀人现场打着灯光,背景是黑暗无边的地底,积满肮脏的水,发出令人厌恶的反光。
他看到了申明。
二十五岁,茂盛的头发,未婚妻买给他的衬衫,已被污水染成漆黑。臂上缀着红布的黑纱已难以分辨,大摊血迹尚未褪色……
照片里的脸还埋在水中。
下一张照片,尸体被翻了过来,惨白灯光下有张惨白的脸--男孩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泪水却从眼皮的缝隙间涌出。
黄海警官从背后抱住他,伸手挡住他的双眼。
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可以想象一个人被杀后,又在地底的雨水中被浸泡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