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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荷枪的武警将犯人押下车,临下车时,左小兵回头看了一眼米朵,米朵看到那眼神里充满了悲哀和绝望,也许还有一丝丝愧疚。枪决很快执行。两名医生的任务是摘取肾脏和完整的眼球,米朵有意避开了左小兵的尸体,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具她曾为之付出过心血而今却已失去生命的身体。负责左小兵的医生忽然说:“咦,这人少一个肾。”
米朵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像是三年前抢救完左小兵后眼前的那片血光。
“看,这就是你说的导火索吧。”米朵凝视着遥远的星空说:“我很想知道左小兵犯了什么罪,但我一直控制着不去问,就像跟我完全没有关系一样。可那以后,我觉得我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了。一上手术台,心里就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做的有没有意义。我当然知道自己有些一叶障目,可我真的控制不了情绪。再加上以前一些困扰我的事,我还是决心离开了。”
在整个的讲述过程中,普克都没有怎么作声,只是当米朵提到左小兵的名字时,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讲完后,两人都有一会儿没说话。米朵转过脸来,看见普克用一种忧愁的眼神注视着她。米朵一下子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悄悄触动了。有一种沉寂已久的情绪,那种会为某事所触动,会被生命和自然现象所吸引,会对生活进行深层思考和探究的情绪,被眼前这个言语不多、表情平和的普克唤醒了。
普克用一种并非安慰的语气说:“你知道,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常常得面对很多错误,尽管那些错误并不是我们犯下的。”他停了停,目光转向浩瀚的夜空,“不过,我现在有点理解你的心情了。”
那个晚上的派对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米朵和普克都不知道。等他们从谈话中清醒过来时,满屋子的客人都已走光,而房主已经在卧室睡着了。
2
普克从派对回家后,一直不能入睡。天很快就亮了,好在第二天是星期天,不必上班,他便任由自己躺在床上回想整个晚上和米朵的谈话。在他脑海里,米朵的形象其实很模糊,因为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只是注意着对方谈话的内容,而非对方的面孔。可是他又克制不住地去用想像填充自己的记忆,想像米朵的一笑一颦,想像着那种平静的表面下隐隐流露出的不安和忧郁。米朵让他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新的感觉,他很难描述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一定有些固有的东西发生了改变。
星期一上班后,普克整整一天都在外面查一件案子。下班后他骑着摩托回家,身体感觉很疲劳。一路上不断遇到红灯,只得在一个个路口停下等待。
城市交通高峰期,各种机动车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将主要干道挤得水泄不通,大量汽车尾气的排放使得本来就污浊的空气变得令人窒息。普克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望着垂直方向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左小兵,紧接着他又想起了米朵。
昨晚普克没有告诉米朵,左小兵的案子正是他们这个处办的。案情很简单,左小兵有两名同伙,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岁,女的只有十九岁。那女孩子是一家家政服务公司的钟点工,其中一家主顾是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家境极为富裕。女孩子摸到情况,知道某个晚上总经理的妻子和女儿都回外地娘家,总经理说公司来了几个重要客户,他得天天陪着,晚上不能回家。左小兵便和男性同伙半夜潜入行窃。谁知总经理根本不是有客户要陪,而是带了一个女人回家,正碰上左小兵他们翻箱倒柜。总经理带回的女人吓得大叫,左小兵上去一刀就将她捅倒。没等总经理反应,又是一刀,总经理吭都没吭一声就死了。左小兵和同伙不甘心,继续在房间里搜了一番,得到一些贵重首饰和几千块现金,才准备要走,正遇上怀疑丈夫行为不轨、一个回马枪杀回家里的总经理夫人开门进来。左小兵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女人已经狂叫着冲出门去,紧接着楼洞里被惊醒的邻居报了警,左小兵他们刚逃到楼梯口,就被治安联防队员堵住,很快110巡警车赶到,两人束手就擒。总经理当场死亡,他带回的女人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案件审理过程中,面对指控,左小兵供认不讳。很快市中级法院便对此案进行了宣判,左小兵被依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普克在听完米朵的故事后,就完全相信了这个巧合——左小兵的生命被米朵的手术刀挽救过一次,却最终又在普克他们手里失去。当米朵讲述过后,不知为什么,普克当时就是无法将真相告诉米朵,仿佛米朵的伤痛是受到了自己的牵连。他也知道这其实很荒唐,他只是在履行他的职责,而左小兵也是罪有应得。可听了米朵的故事,他却不由自主地去想,左小兵落到这一步,除了左小兵自己以外,还有谁应当对此承担一定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