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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周李清依旧记得火车上那两个不眠的夜晚,哥哥模糊的影子一遍遍从窗外掠过。张若水俊朗而神秘的背影也时不时泛上她的心头,她感到一种被欺骗的耻辱,她在一片雨夜中呐喊:“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你早就知道《第八碗》,你早就知道‘死亡诗社’,为什么不提醒我哥哥?为什么!就因为我哥哥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之一,你才故意接近我的吗?”她有时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执了,但梦里还是不住地哭泣、大叫。
夏社长睡在她上铺,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那副玳瑁眼镜连睡觉时也不曾摘下来。在去湘西的第三个晚上,在火车平缓的运行声中,周李清鬼使神差地爬到上铺,想将她的眼镜摘下来看个究竟,在暗淡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一双大睁的眼睛透过咖啡色镜片森森地盯着她,周李清“啊”一声大叫,从上铺跌了下去。
也是那个晚上,张若水寻到了“死亡诗社”前任副社长陆明的家中。他从中文系的马教授口中得知,陆明在去年春天的一节课上,忽然口吐白沫瘫倒在桌下,整个古典文学班的学生都吓坏了。陆明被120急救车送到医院,一查是食物中毒,这个阳光男孩不知什么原因体内竞积聚了大量的水银和一些微量毒素。在医院住了半年,洗肠多次,无奈毒攻心肺,医生爱莫能助,陆明现在怕在家中等死——可能已经死了。
他与陆明相识是三年前的事了。作为大一新生,他自然喜欢加入一些社团。有一天,他在足球场上结识了陆明,那个看似阳光的男孩,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对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和萨特的虚无主义很是推崇。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张若水恳求陆明让他加入了“死亡诗社”。
张若水记得第一次参加“死亡诗社”的活动,是个芳草萋萋的清明节。那日的雨阴阴绵绵下得真叫断魂,而他那日的经历更是断魂。那场秘密聚会定在临近农庄的一个坟场上举行。远处隐约有哀伤的唢呐声,不知谁家死了人在办道场,风中有黄裱纸刮来,潮兮兮地贴在枝丫上。那日到场的只有七个人,几乎谁也不认识谁。
大家在狗吠声中先去林子里捡了些干树枝,用鸟窝做火引点燃一堆篝火,然后盘腿坐在篝火前,开始朗读起一些哥特式的诗歌来。张若水依稀记得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白衣长发女孩朗诵的是天才诗人兰波的《醉舟》,而另一个声称有精神分裂症状的男孩演的是一段荒诞派大师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台词混乱,他扮流浪汉上吊的样子后来常常在张若水的梦中出现-一那个男孩很像是周李清的哥哥周李想。
未了,众人又无声地绕着篝火跳起一段先民刀耕火种的舞蹈,张若水看着地上一堆凌乱的影子,心绪跟着乱了。
上弦月落下去的时候,随着惊醒的乌鸦“呱呱”一通叫,近处的林子里响起一阵破风的“嘶嘶”声,那些神经质的学生们忽而一反刚才的倦怠之意,眸子中射出可怕的光芒,那是贪婪的、厌世的、虚荣的、可鄙的、恐怖的、扭曲的、狰狞的光芒,张若水至今刻骨铭心。
“今天谁来尝圣水?”陆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欲望,一双眸子炯炯赛寒星。
然而没有人答复他的话,只有那怪异的“嘶嘶”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在耳畔刮着,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