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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银台前,一名女收银员正在忙碌,比起照片上,她明显地消瘦了,带着几分憔悴。看来肖妤和小蕙的话说得没错,诊所里,Zoe最要好的人就是安若红,因此Zoe的死对她的打击也是最大的。
望着两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喊出她名字的陌生人,安若红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是谁?"
"我是Zoe的表妹。"诺诺沿用了这个版本。
安若红愣了片刻,后面有顾客拿着商品在排队等候结账了,她就说:"你们等我下班吧。"
一小时后,安若红提前下了班。
在"乐购"底层的一家麦当劳餐厅,三人刚坐定,一听到诺诺提起Zoe的名字,安若红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Zoe自杀的原因,等会儿我会告诉你们的。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们两件事,头一件事跟一封信有关。"
第五节 一封举报信
"一封信?"
"是的,一封举报信。"
作为医务主管的Zoe,有权决定使用哪一个牌子的齿科材料。以前在九院,Zoe所在的口腔内科使用过好几个牌子,她个人较青睐邓斯波公司的产品。离开九院后,她把这种喜好带到了诊所,一直使用邓斯波公司的产品。于是,有一封举报信写到北京的White总部,指责Zoe拿了邓斯波公司的回扣。事实上,邓斯波公司对客户确实有回扣,这是公司的规定,根据诊所治疗椅的台数,平均每台超过一定的数额,就给予一定的回扣。因为民营诊所的营业额跟大医院是不能相比的,像九院,有四、五十台治疗椅,每天治疗的病人数以百计,就像一个加工厂,所以要根据每一台治疗椅所消耗的材料,这样才显得公平。Zoe拿到回扣以后,设了一个小金库,作为诊所happyhour的开销。但举报信上说,Zoe隐瞒了回扣的数额,把一部分回扣偷偷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信里还指责了李总,说他处处包庇Zoe。
这封信跳过了李总,直接寄给了董事会。董事会派人来上海调查,找了Zoe,还找到了邓斯波公司的销售代表童先生,双方所说的回扣数额并没有差异,Zoe确实如数上缴给了诊所,由此看来,信上的内容并不真实。但是,存在另一种说法,Zoe与童先生是老朋友,早在九院时他们就认识了,既然这笔回扣属公司的正当支出,哪怕Zoe全部装进自己腰包,也跟童先生没有丝毫瓜葛,尤其在这种非常时候,童先生何不做回好人,帮Zoe度过这一关,以后大家心里有数,所以在回扣的具体数额上,两人很有可能早就达成了默契。
负责调查的人不可能凭没有证据的臆断就向董事会报告,何况被调查者是上海地区的负责人,因此,这件事情的风波很快平息下去了。
安若红发现,Zoe的情绪低落了一阵,无论朱川去世,还是非典肆虐的时候,Zoe的情绪都没有这么低落过。
后来,李总从一名董事会的成员手里拿到了这封信,信是吴劳乾写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的签名,就是屠伯年和姚枝子。当时,屠伯年已经离开了White,是"28齿科"的医务主管,他们也使用邓斯波公司的材料,屠伯年这么做,有点隔岸观火的味道,用上海话讲,叫"推板"。
李总基本每月来一次上海,他想把这封信给Zoe看,Zoe拒绝了,说她猜也能猜到这三个人是谁。
"这么说来,Zoe的自杀跟这封信有关罗?"
阿壶急着问安若红,安若红却摇了摇头。
"这封信只是一个因素,而直接的因素,跟一幅画有关。"
画?
听到这个字,无论诺诺、杜咬凤还是阿壶,全身的肉会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这个字带给他们的遐想,太多太多了。
要知道,那幅《窗台上的Zoe》还搁在储藏室里呢,虽然被牛皮纸蒙得严严实实,但露出在口罩外面的那双眼睛,射出来两道阴冷的目光,它们仿佛穿透了牛皮纸,穿透了储藏室那扇厚实的木门,在空间里扩散,扩散……
安若红喝了一口麦当劳的咖啡,皱了下眉头,跟星巴克的咖啡比,真的很难喝。和Zoe相处久了,以前很少喝咖啡的安若红渐渐地接受了那种咖啡文化。如今在大卖场当收银员,可以买到折扣的雀巢速溶咖啡,可她不喜欢,她要喝现磨的咖啡。
"诊所开业的时候,每一间诊疗室包括候诊区都挂着一幅画,作为装饰。"
在几个人的回忆里,踏进诊所的时候,墙上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幅画,因为他们对画这种东西已经彻底的神经过敏了,绝对不会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