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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炫目的光芒中,他仿佛看到一个飘忽的黑影儿在拉扯他的左前轮,接着,他的车就从公路左侧一头栽了下去。
拾叁:梦呓
蒋中天从靠山别墅逃回来之后,发起了高烧,没白没黑地昏昏大睡。他把手机关掉了。他那辆千疮百孔的汽车停在密云公寓的停车场里,一直没有再开。
他不想去医院。确切一点说,他不敢。
他受的刺激太大了,现在,他畏惧迈出房门。
他知道,李作文已经追到了七河台市,他时刻都可能撞到他的枪口上。这恶人既然黑灯瞎火出现在那个三岔路口,就说明他掌握了自己很多的秘密。
他是黑道老大,他想在七河台市找到一个人,甚至比公安还有办法。
梁三丽当天晚上就来到了密云公寓。
她并没有扔掉那件西服,她把它带来了。
她来之前,蒋中天叮嘱她买一些食物。她到西餐店买了一堆吃的,半生不熟的牛肉,鹅肝,三明治,还有一堆啤酒。
多日不见,梁三丽竟然胖了许多。
她换了一身衣服,墨绿色紧身上衣,砖红色灯笼裤,墨绿色运动鞋,脖颈上扎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砖红色丝巾———看起来,真有几分动人。
“这些天,你在干什么?”吃饭时,蒋中天问她。
“做鸡去了。”
“你别骂我。”
“我在骂自己,怎么骂你了?”
“我是你老公啊。”
梁三丽冷笑一声,说:“说不定你是谁老公呢。”
停了停,她又说:“这些天你肯定和你的旧情人幽会去了,对不对?”
蒋中天一下就不吱声了。
梁三丽步步紧逼:“打中七寸了?”
蒋中天看了看她,说:“三天前,我曾经开车去靠山别墅看一个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
蒋中天突然很怕失去她,他伸手把她紧紧搂住了,像儿子一样,说:“三丽,你不要离开我!熬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我们就结婚,好吗?”
梁三丽用左手推开他,说:“油!”
他松开手,用纸巾擦手。
梁三丽喝完了最后一杯啤酒,说:“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不过,我决不会天天像乌龟一样缩在家里,那样能把我憋死,我得出去玩儿。你不敢出去,我就一个人出去。”
“可是,万一李作文逮着了你,那就等于找到了我!”
梁三丽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不像你那么自私,碰到危险只想着保自己的命!即使他抓住了我,我也不会说出你在哪儿的。”
接着,她就起身去冲澡了。熄灯之后,梁三丽先睡着了。过了好长时间,蒋中天才渐渐有了睡意。
他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梁三丽含糊不清地说起了梦话:“……我知道你在窗帘后面藏着……我都看见你的脚了……”
蒋中天一下就精神了。他朝窗帘看了看,它静静地垂挂,纹丝不动。他不知道她说的“你”是谁。从衣柜里走出来的那个僵尸一样的女人?
李作文?梁三丽翻了个身,把后背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蒋中天再次合上眼皮,又听到她说梦话了:“蒋中天……明天你给我一点钱……我没有大麻了……”
他一下睁大了眼睛。他转过头,盯住梁三丽的头发,心中陡然涌出巨大的惊恐。
终于,他伸手推了推她。
“干什么?”梁三丽说。
“刚才你是不是做梦了?”
“困!”梁三丽一下把被子蒙在了脑袋上,她显然不想赶跑稠粘的睡意。
蒋中天粗暴地掀开了她的被子,说:“告诉我,你梦见什么了?”
梁三丽把脸转过来,不耐烦地说:“我梦见有个人在窗帘后站着,特别恐怖。”
“还有呢?”
“我梦见我跟你要钱,你不给,吝啬得像昂赛末老爷似的。”
停了停,蒋中天突然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了。”
“啊,是吗?”
“你叫我……什么?”
“作文呗。”
“不对,你叫的不是作文!”
“不是作文是什么?”
蒋中天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梁三丽的脸,看了好半天,低低地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另一个名字?”